徐真没有回答对方的话,打量了几眼对方后,直接问道:“你是王贵?”
王贵的神情更为警惕。
“我是王贵,你们……不是东乡庄的人,我不认识你们。”他向后退了几步,以便随时能向密林中撤退。
与此同时,有细微的动静从密林中传出,应该是王贵的同伴藏身在某处。
“不要紧张。”徐真站在原地不动,以免刺激到王贵,“我们从未庄而来……你不认识我们,但我们认识你。”
“你们是未庄的?”王贵有点诧异地再度打量了一眼徐真,忽然问道,“那你认识张胆子么?
站在徐真身后的张顺子说道:“我也姓张,张胆子是我大伯,去年死的。”
“你大伯?”王贵看向张顺子,从张顺子的脸上看出了一点熟悉的轮廓,便信了张顺子的话。
“你应该看到了,刚刚在东乡庄发生了什么。”徐真插嘴说道,“我们没有必要骗你。”
那一阵枪声那么响亮,王贵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还刻意站在山头观望了一阵。
实际上,徐真等人的动向一直在他的掌控中,否则怎么会那么巧合,正好在这里遇见?
见到了东乡庄发生的事情,王贵知道不管徐真这些人是什么来历,都不可能是官府的人,自然也不会对他不利,否则他也不会出来见徐真等人。
听到徐真那么一说,王贵心中升起了巨大的好奇,忍不住问道:“你们是未庄的,怎么……怎么来东乡庄和那帮二狗子打起了枪战?”
徐真指了指王贵,直言道:“听说了你的壮举,又听说有洋枪兵来东乡庄抓你,我们便想来东乡庄看看。”
“看看……”王贵的脑子有点懵,“你们……你们来东乡庄看看,就……就和二狗子打了一仗?”
“为什么不可以?”徐真向自己等人示意,“以县衙和这帮二狗子的所作所为,你认为他们很得人心么?你们东乡庄痛恨他们,难道我们未庄就不痛恨他们?”
“这次既然有了机会,我们随手打他们一打,有什么奇怪的?”
“随手打他们一打?”王贵愣愣地看着徐真的脸庞,忽然叹息了一声,“痛恨县衙,痛恨二狗子的人很多,但是又有几人敢动手打一打二狗子?”
“昨天我率先下手,把那姓李的打了一顿,没想到下手太重,没收住手,最后把人打死……”
“平日里,在东乡庄谁人不对姓李的恨之入骨,可看到我把人打死,他们竟然全都对我避而远之,你说可笑不可笑?”
徐真摇了摇头:“这不过是人之常情,单独的个体怎么可能和官府对抗?”
“人之常情……我也知道是人之常情。”王贵有些意兴阑珊道,“那帮二狗子进了东乡庄,把我家的亲戚和一些朋友都抓了起来,威胁我……要我主动去送死。”
“我没有上当,让他们吃了不少苦,你说他们现在恨的是谁?这样的人之常情,真是让人失望……”
他有些庆幸徐真等人突然出现,打乱了那帮洋枪兵的计划。
否则,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坐视别人因他而受到连累。
事实上,要不是被自己的表兄弟拦住,他也许早就已经自投罗网。
听到王贵说的话,结合自己在东乡庄的所见,徐真立即明白了东乡庄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王贵。
见到徐真沉默,王贵向徐真一抱拳,郑重道:“从你干过的事,和你的所说的话来看,你是一个英雄,和戏文里面讲的那些豪气干云的英雄一样,我王贵佩服你!”
“以前我以为在东乡庄这些地方只能见到那些贪婪无度的乡绅和目光短浅的贫苦的种田人,没想到今天却见到了像你这样的英雄,我王贵甚是荣幸!”
“何止我是英雄?”徐真一一指向自己身后的夏瑜等人,反问道,“他们不惧官府,不惧洋枪,即使赤手空拳也敢从洋枪兵手里抢夺洋枪,以少敌多,打得那帮洋枪兵屁滚尿流,不算是英雄么?”
听见徐真略显夸张的说法,夏瑜心中感到有点好笑,却镇定地向看过来的王贵点了点头。
张顺子三人的腰杆挺直更直,脸上露出自豪的神态。
曾经唯唯诺诺的贫民,今日竟被人称为英雄,能不自豪么?
但是这不是吹嘘,而是事实。
三人心中非常高兴,不约而同地想到,那位和阿q很像的徐先生真会说话,说得真让人舒服……
王贵也赞同徐真的话,一一看过几人后,他分别向几人抱拳,坚毅的脸上露出笑意:“说得不错,各位都是让人敬佩的大英雄!”
“不止我们。”徐真又说道,“你王贵不也是英雄么?”
王贵一怔。
徐真笑道:“不要谦逊,在这东乡庄,除了你王贵之外,还有谁敢打死那个姓李的乡绅?”
“他们惧怕乡绅,惧怕官府,这是人之常情,而你王贵偏生不惧怕官府,难道不是英雄?”
王贵摇了摇头,苦笑道:“我自以为交了不少朋友……朋友都喜欢吹嘘我是英雄,但是真正有事发生,我却只能拔腿跑路,算什么真正的英雄?”
徐真没有浪费时间去反驳王贵的话,而是直接邀请道:“官府在追捕你,如果你一时不知去哪,不如与我们一同去未庄如何?只要到了未庄,我们就能保证你的安全。”
“这……”王贵有些迟疑。
“你不是想见英雄么?”徐真又笑道,“在未庄,还有几十个和我们一样的英雄,你不想去见一见?”
王贵纳闷道:“以前我也去过未庄,怎么没听说未庄……未庄……”
徐真又邀请道:“现在的未庄和你一起见过的未庄大不相同,不如去看看,如何?”
看出了王贵有些心动,却又有些犹豫,他接着说道:“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直接和我们说,要是能帮你的,我们尽量帮。”
王贵“唉”了一声,不再隐瞒,悲痛道:“可怜我老母卧床几月时间,到今天……到今天更加严重,禁受不住太大的颠簸,否则我早就带着我老母逃离了东乡庄,何必还在东乡庄附近转悠?”
“原来如此。”徐真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事不宜迟……令堂这情况其实也不适合在山地里待着,正好带去未庄修养。”
王贵心下也明白徐真说的是事实,以他老母的情况,要是在山里待久了,又断了药,那后果不堪设想。
但他的心中还是有点隐忧。
思索了半晌,王贵猛然点头,对徐真说道:“好,我去未庄,承了你的情,但是……但是我不会做你的打手,也不会给你当狗。”
“我王贵活着是好端端的人,就算是死了也要挺直腰杆死!”
听到王贵的话,徐真愣了愣,然后由衷地夸赞道:“有志气!”
“你放心,在未庄没有打手,也没有狗。”
“你先和我们回未庄,看看未庄的情况,要是不满意,你随时可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