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人……”白举人恐惧地向后缩了缩,“把总不会听我的,在……在其他事情上会给我几分薄面,但是在这件事上……”
“如此说来,实则你做不到这事?”徐真身体前倾,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白举人,投下的阴影将白举人笼罩在其中。
“不,我能做到。”白举人连忙说道,“不是通过一般的方法……”
“如果,如果,你想要把人放出来我可以做到……不能……不能保证,他们不会再被抓进去。”
徐真听明白了。
白举人能把人放出来,但不是合法地放出来,大概是通过手段绕过把总捞人。
“先把人放出来。”徐真看向闪烁的烛光,“在这蜡烛燃尽以前,人如果还没出来,那白举人可以换上自己喜欢的寿衣,准备好自己的后事。”
白举人下意识跟着看向烛火,嘶声喊道:“小六!小六!”
房间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名叫小六的下人答道:“老爷,有什么事么?”
“你去……你多找几个人,一去找管监牢的红眼睛阿义。”白举人故作镇定地喊道,“告诉他,我要提审两个革命党……那个姓夏的,还有那个女人,让他想办法把人送进白府来。”
“和他说,我只提审一个晚上,天亮便把人给他送回去。”
小六恭敬道:“我明白了,老爷。”
白举人又吩咐道:“再告诉他,只要他帮了我这点小事,那他与白府的欠债便一笔勾销了。”
小六又问:“还要带什么话么?”
“不需要了。”白举人催促道,“不要耽搁,这事非常重要,要马上去做……不能耽搁丝毫。”
门外的小六应了一声,跑下去办事了。
房间内又陷入了令人压抑的安静。
徐真忽然说道:“涉及革命党的事情都是大事,白举人以一些欠债,就能使那个红眼睛阿义冒着风险做这等危险的事情?”
擦着额头鲜血的白举人冷哼一声,把头扭向一边,似是不屑回答徐真的问题。
趴在地上的白管家抬头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回道:“要是让那个阿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定然不愿意冒着将把总得罪死的后果去做这件事。”
“但以一些欠债来交换,会让他认为这事并不严重……会认为老爷等天亮就会把人送回去,那这就是一件小事。”
“加上……加上我们老爷在县城内的威势,衡量之下,他一定会做的。”
他对白举人谄媚一笑:“他不愿意得罪把总,也不会愿意得罪老爷……”
白举人没有看他。
但神情更加傲然。
阿q这个土包子怎么知道那些藏在事情之下的手段与心机?
白管家的解说正好挠到了他的心底,让他心中舒畅,对白管家的恨意也少了两分。
在白举人身旁多年,作为最了解白举人的人物,白管家自然能从白举人的轻微面部反应知道白举人的想法,当即又说道:“老q,你要捞人,关键在我们老爷身上,你可得对我家老爷客气一点,否则……否则……”
徐真在白举人身旁坐下,斜了白管家一眼。
白管家连忙闭嘴。
烛火闪烁,房间中没有人说话。
何老贵率先憋不住,开始在屋子中踱步。
他数次看向闭目养神,镇定自若的徐真,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都没有说出口。
白管家到处看了看,忍不住试探道:“老贵,你冒了那么大的风险,就为了救那么一个万人骑的女人,值得吗?”
何老贵的脸上闪过怒气:“闭嘴!诬陷……诬陷……她不是那样的人!”
“好,好,好,我闭嘴……”白管家拍了拍自己的嘴,“是我诬陷,她不是这样的人。”
“但是,你可以慢慢想办法救他,何必用那么极端的方法……”
何老贵重重地哼了一声。
白管家不敢再说话。
蜡烛燃烧到一半时,外面响起了鸡叫声。
白管家又忍不住道:“外面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不如……不如让我出去看看,如何?”
没有人理他。
徐真仍然在闭目养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举人这时也有点急躁,频频地扫向蜡烛。
他的命那么精贵,可不能为了那么点小事,死在眼前的这个泥腿子手上……
又过了两刻钟左右,蜡烛又燃掉了小半截。
下人小六终于回来了。
“老爷,人已经带回来了。”门外的小六禀报道,“阿义说他不大放心,也跟着来了白府,您看,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白管家与白举人同时松了口气,不约而同地看向徐真。
何老贵也惊喜地看向徐真。
徐真睁开双眼,低声道:“想办法留住那个阿义,准备好两架马车,把姓夏的和那个女人都送到车上,准备连夜送出城,白老爷和我一起送马车出城。”
听徐真说完,白举人立即向门外说道:“准备点吃喝,让阿义先休息片刻,再准备两架马车,将革命党送上车,待会儿连夜带到城外的庄子里去,我要亲自问他们一些事情。”
“老爷要出城?”
“不错。”
“只有一俩马车了,还有一俩驴车。”
白举人看向徐真。
徐真点了点头。
白举人向门外道:“马上去准备。”
小六应了一声,又下去了。
事情进行的如此顺利,几人心下都松了口气。
徐真笑道:“既然白举人如此识时务,也省了我不少麻烦。”
白举人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白管家说道:“我家老爷何必为了那么点小事冒险……”
“小事?”徐真饶有兴致问道,“等把总知晓了事情的经过,白举人该如何向把总交代?”
“这需要什么交代?”白管家看向徐真手上的刀子,“这事我家老爷也别无选择。”
“要是把总不依不饶,也不过是多花些钱的事情。”
“那革命党的事情呢?”徐真又问,“两个革命党就被那么带走了,把总不会过问?”
“革命党么……”白管家向门外一指,“这县城内两条腿走路的那么多,革命党不是要多少有多少么?”
徐真恍然道:“说到底这对我是天大的事情,对白举人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正是如此。”白管家又讨好地看向白举人,“这就是我家老爷在县城内的威势!”
徐真竖起一根大拇指:“白举人的威势……真是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