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陌匀站起了身,用手拍掉身上的泥土沿着坑洞周围绕圈,手指在空中勾画了一下,蓝色的面板出现,陌匀笑了笑,道:
“很神奇,这次精神力面板没再波动了。”
他毫不避讳地在新娘面前滑动,然后关掉,口中继续说道:
“上次是你故意的吧,降得那么快……就好像你巴不得进来的人快点死掉。”
“你会喜欢别人来破坏你家的稳定吗?”
一直沉默地新娘也是圣女伊娑忽然反问道,拿回红盖头后,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套回头上,只是攥在手心里。
“那又是什么让你改变了想法呢?”
陌匀扩大了活动范围,尝试着去靠近去触碰那些骷髅,明明这些应该是幻像,可他们的触感却又如此真实。
如果伊娑这时候操纵它们来上几刀,哪怕在陌匀的幻觉,被“真实”抹杀的强烈疼痛感,足以令陌匀的大脑认定他的“死亡”。
而陌匀确信伊娑并不会这么做,因为是她自己,给予了陌匀再次见她的方法。
——“以物寻主,可溯其源”。
这句话中“物”想要暗示完全不是后面浅显的“香囊”,而是,与香囊一样的不属于陌匀的“有主之物”。
比如,一顶红色的盖头。
结合后面知晓的新娘与圣女为同一人,那么,毫无疑问,这句话就是摆在明面的“邀请”。
至于回复邀请的方法,就藏于后半句,服用香囊的使用体验里。
……幻觉?幻觉!
什么地方能使精神值巨降,以至于产生幻觉,截止目前,只有唯一一个地方——墓地,这也是和新娘的初遇之地。
……为了防止陌匀难以将幻觉与系统的精神值联系起来,她才特意在最后加了那么一个奇异的词,由此来暗示,她完全知晓系统的存在,对方可以放心联想。
——从头到尾,无一废话。
……因此,陌匀也敢肯定这不是什么引诱的陷阱,如此冒险地抛出了可能会引起他警觉的“来历问题”,这不像是能布置如此周密对话的角色所能犯下的“失误”。
她完全可以用更巧妙、更优雅,且丝毫不会引起猎物怀疑的方式狩猎。
所以,陌匀还是来到了这里。
他既相信自己的判断,也难以按捺“这很有趣,为何不试”的奇妙心理。
……
“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伊娑没有回答陌匀“为什么改变了想法”的问题,她略低着头,卷好手上的红布,用一种反问的语气道。
“被你们害死的。”
陌匀沉默了片刻,开口接道,刚说出口他又觉得这样的措辞还不够准确,进而补充了一句:
“你们去弑神,但是失败了,最终神明的怒火降下,不洁之人死在了昨天。”
“之前在西蒙家旁的邻居曾和我提到过,墓地是埋葬重罪之人的地方,因此他们不得进入教堂地下也不得获得骨神庇护,而这墓地里的所有人,都是死在8月8日——敬神庆典之上。”
“什么样的‘重罪’会使这么多人死在同一个时间,并且这个时间刚好是敬神庆典……除了亵渎神明之外,我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陌匀说完自己的猜测看向伊娑,其实他还有很多很多的疑问,比如为什么伊娑没有死,为什么犯下重罪的她能接替了圣子的位置变成了圣女,为什么明明是未来的事会和现在交叠。
以及,能和系统联系的词千千万,为何她最终选用了“通关”二字。
所有疑问浮上陌匀心头时,面前的伊娑却轻轻摇了摇头,她柔声但也异常坚定地开口道:
“你错了,第一,弑神并没有失败,第二,是他们不是我们。”
她被血色淹没的眼眸一闪而过某种情绪,但被她掩饰地很好,声音从她的咽喉处传出,一字一顿的,陌匀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哀伤的意味。
“你们杀了祂?”
陌匀有些许惊讶,不自觉摸了摸下巴,这是始料未及的,如果骨神已死,那场这么颠倒时间的乱局又是谁造成的,或者说谁又有能力造成现状。
“你很疑惑为什么所有人都活在前夜吧。”伊娑笑了,她的笑容不自觉带上了圣女时期惯用的悲悯,放在这个情景里显得无比合适,
“因为他们想待在前夜,想待在所有厄难都还未发生的前夜。”
“你的规则书上面还缺了一条不是吗?我来告诉你吧,缺的第三条条目是:
除了此条,所有总则规则,反过来看才能是‘真实’。”
嗡——
伊娑的这番说辞无异于一道惊雷直击陌匀的脑海!
那股剧烈的动颤感,令他的呼吸稍滞——
不可避免的,他开始回忆所有规则。
1、这里存在白色和黑色,其他颜色是不正常的。
2、只有活人才能说话。
4、教堂的钟应当每天敲响4次,如果不是,请小心。
5、午夜的12点,保持清醒。
6、如有看不清东西的情况是很正常的。
7、这里的动物只有白鸽,如果发现了其他请报告给教堂。
8、不存在第三条规则,第三条规则是错误的。
9、不要试图窥探神明,后果你难以想象。
……原来如此,那一条“不存在第三条规则,第三条规则是错误的”的规则是为了这个时候准备的啊。
这句话反一下就是“存在第三条规则,第三条规则是正确的”,比起原句从逻辑上通顺了不要太多。
所以,所有的规则,正确的排列方式,应该如下——
1、这里存在其他颜色,黑色和白色是不正常的。
2、只有死人才能说话。
3、除了此条,所有总则内的规则,反过来看才能是“真实”。
4、教堂的钟不应当每天敲响4次,如果是,请小心。
5、午夜的12点,请保持睡眠。
6、如有看不清东西的情况是不正常的。
7、这里的动物不只有白鸽,如果发现了其他不需要报告给教堂。
8、存在第三条规则,第三条规则是正确的。
9、尝试窥探神明,后果或许可以接受。
所有的一切,尽数颠倒。
在此基础上,一个大胆的想法彻底占据了陌匀的脑海——
首先,白骨小镇本身是真实的。
它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
但浮于事物之上的人也好关系也好,所有的一切都是由村民们共同臆造出来的……
神明死亡造成的罹难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们不愿面对现实,拒绝接受亲人朋友已死的噩耗,所以他们将时间推迟,推迟到了那场改变一切的庆典之前。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庆典实际上根本不会发生,只会无限地轮回庆典之前的种种。
人们亲手为自己捏造梦魇,并沉浸其中。
“……你已经猜到了真相吧,不出我所料,你果然很聪明。”
伊娑夸赞了一句,她保持着似笑非笑,在此之下陌匀感受到了某种悲伤。
“我以圣女为名,维持着这片自我世界的安宁,将一切影响稳定的因素排除,这其中,也就包括外来者的你们。”
讲到后面,伊娑的声音开始带着不易察觉的柔和,她给予着人们疗愈创伤的完美环境,寄希望于“痊愈”的人们有一天能走出去。
“但你对你的选择感到了迷茫。”陌匀立马捕捉到了伊娑的意思,他略加思考,肯定地回答道。
“是啊……我发现越加安稳的环境反而越会引人沉浸,我可以继续下去,但这意味着放弃了‘未来’,对于他们来说,真的是好事的吗?”
伊娑的眼神逐渐放空,她的目光无奈而又麻木,直到接触到陌匀才重新升起了点点光亮,她微勾唇角,继续道,
“如果能有其他方法,如果能有其他方法……只要能前往‘未来’,我都愿意尝试一二。”
“你很聪明也天然好奇着这里的一切,你和其他的外来者不一样,所以……我想试一下,试一下你能否追随我留下的指引而来,又是否能将眼前迷雾看透……”
“最后,得以拨开迷津,指点方向。”
……这又是一个“邀请”,远远比之前的邀请更为直接的“邀请”。
或者说,祈求。
伊娑安静了下来,等待着陌匀的回复。
陌匀微低下头,一手环胸,一手支着下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肌肤,片刻后,他抬起头,看着伊娑溢满血泪的眼睛,认真道:
“你们想要解脱,我想要通关,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所以我会尝试着思考梦魇的解法,但我需要知道梦魇的全部由来。”
“没法在外面说,把我引到这,总可以开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