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寒凉,雪地一隅两人围在火堆旁,
锅里的药煎熬了有一会儿,清苦的药味蔓延开来,
纥骨颜望了眼天,雪势渐小,他目光随即落在黎舟元姳身上,见她双手环抱,半躺在树边,
“冷吗?”
黎舟元姳不答,“那只雪妖……阿玲?”一门心思都在适才的话题上,“将护罩守住后自愿跟人渣走了?”
“饿不饿?”纥骨颜默默将披风披在黎舟元姳身前,眉眼温存,继续问:
“我这里还有一些饼。”
黎舟元姳完全在自己的思绪里,嘴里一直嘀咕,“不过短短一月,她的妖力怎突飞猛进?”
纥骨颜将布裹打开,拿出几张饼串在木架子上烤,
“她本身妖力就不弱,只是自己不会运用,加上那颗血珠的作用,妖力增长确实惊人。”
他冷冷瞥了一眼黎舟元姳手上手串,“阿玲当时拿过来的血珠和你手上的手串似是同源。”
黎舟元姳直起身子,将手搭在前膝,“好像是那个老玩扇子那家伙在我昏迷的时候给我戴上的。”
纥骨颜:“崔维京?”
见黎舟元姳点头回应,
他眸光一暗,
那就对了,
金焕熙同他讲过,他造出来的两颗血珠,一颗留给自己,一颗打磨成手串送给了别人,
这个人应该就是崔维京。
黎舟元姳:“你说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知道。”纥骨颜下意识的回的话令黎舟元姳一愣,
冷漠就罢了,怎么还有戾气?
还未等黎舟元姳反应,纥骨颜手里的汤药端在黎舟元姳面前,“把药喝了。”
黎舟元姳眉尾一扬,原来这药是给她熬的,
她闻着味道有些作呕,不情愿道:“我法力都恢复了,还喝这些做什么。”
纥骨颜面无表情端着药不动,睫毛沾染一层雪地的水雾,
还没见他态度这么强硬过,
她只好妥协,“我喝还不行嘛。”
就在她抬起一双手喝药之际,一道画面刺进纥骨颜的眼里,
黎舟元姳手腕上的血透过绢布渗出来,血红浸染了大片白,
他立即倾身过去,拿过她的那只手,
他的动作在打开绢布时一滞,眼眸滚黑,
见第一眼时,便瞧出了此物款式为男子所用,加上黎舟元姳方才的回答,他大概猜出了是谁,
他吸了口寒气,轻轻解开,看见伤口后眉头微皱,“伤口化脓这么多,你是没有痛觉吗?不会喊疼?”
那清冷的眼睛似要下刀子了,
黎舟元姳随口一回,“不疼。”
“你看你法力恢复之后,全身上下的伤有哪一处痊愈了?”
“药也不喝,就知道嘴硬。”
语气淡淡的,可就是能感觉到他生气了,
“你又发什么疯?”黎舟元姳将手扯回来,
须臾,长睫微垂,嘴里念念,“……不嘴硬就有糖吃吗?”
从小到大没人告诉过她这个道理,
自她哥哥走后,
她便只知道服软、暴露缺点、袒露弱点,会受更重的伤,甚至危及性命,
会哭的小孩有糖吃,
但她不同,
所有人都知道悬在刀尖上前行的她不用管也不用哄,没有人问过她需不需要,
时间一久,她自己真的就不需要了。
“没有糖,只有饼。”纥骨颜将饼递在她面前,转开和她对视的视线,平静道。
黎舟元姳看了眼手里的烤饼,黄黑参半,样子滑稽,不由嗤笑,“都烤糊了,”
不及半分坤玉山山洞里她自己烤的饼,“你照着学都学不成个样,”
她眼神略过纥骨颜给她包扎伤口的动作,摇头嘲笑,“吃饭这块领域还是不太适合你。”
纥骨颜不答,
黎舟元姳咬了一口饼,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从额头到眼睛再到嘴唇,她发现纥骨颜这薄唇,很少含笑,显得冷淡禁欲,
平日里都是收敛在冰壳里的美,
如今在荣荣火光下,涨红的脸色倒是多了几分不同,
她很喜欢他这样,所以以前老爱挑逗捉弄他。
默了半晌,
黎舟元姳弯下身子,在雪地上开始乱画,
她向纥骨颜展示地上的画作,“你现在就是这样一张苦瓜脸,”幽幽道:“丑得很。”
纥骨颜发现她真的很喜欢画他的脸,
可前脚刚说自己长得好看,想要他的脸皮,现在又说苦瓜脸很丑,
果真如她所说,什么东西都会看腻的,
他眸色微颤,“不好看吗……?”
黎舟元姳灵光一闪,她往后一仰,仔细瞧着,“确实不太一样了,”
“诶——等等,就是这个地方,”说着她倾压上去,纤细白嫩的手指从额头往下抚摸,
纥骨颜的脸被指腹的冰凉触及,变得更加紧绷,
黎舟元姳发现他的呼吸慢慢沉重,耳根更加烧红,
立马停止动作,用指头在他额头一点,“比以前啊,可爱多了!”她将方才抓在手里的一把雪,趁他不注意,塞进他的衣服里,
“笨蛋!”
纥骨颜猛地一哆嗦,他回神时,黎舟元姳早跑了有些距离,嘴里咯咯笑着,一个‘蠢货’一个‘笨蛋’的骂着,
不知道为什么,就演变成了打雪仗,
黎舟元姳找了一处高地,故意让纥骨颜抓不住她,
纥骨颜见黎舟元姳脚下的地方格外湿滑,又离地面有些距离,“快下来,我不追你,这地方不稳,小心些。”
他抬头看着红衣女子,正兴奋地将雪球包好准备砸他,
他急忙张开手,无奈之下,又劝了几句,
黎舟元姳眼珠子溜了一圈,打起坏主意,
她将左脚往左一迈,身体也往左边悬空的位置倾斜,
纥骨颜张开的手臂就往左,
她往右,纥骨颜就跑到右边。
直到瞧出纥骨颜的眉眼有些生气了,她才识趣地下去,
她一跃而下,也不担心自己脚站不稳摔倒,因为她断定纥骨颜会接住她,
“你今日才刚退温,又要乱蹦到哪去?”纥骨颜忧心地看着怀里蹦跶的女子,他将她身上的披风仔细系好,
女子眨了眨眼睛,听着纥骨颜的絮叨,
从前的闷葫芦什么时候变得跟老妈子一般,
垂首走回火堆,她好像真的已经习惯他的嘘寒问暖了。
“你就歇歇吧祖宗,我就这一个主人,别给他折腾坏了。”
空荡的雪地传来声音,
这声音耳熟,
黎舟元姳看了眼火堆旁的沉渊剑,问:“把她的禁声咒解开了?”
“切,”剑灵傲娇道:“小看我,上次主人拔剑的时候我就能说话了。”
黎舟元姳:“?”
她这个嘴巴是怎么忍着不说话的?以前可是黎舟元姳说什么做什么都得怼一句,
这段时间没她的聒噪,黎舟元姳倒还有些不适应,
她看了眼从沉渊剑走出来的女子身形,偏头淡淡道:“不像你。”
剑灵翻了翻眼皮,“这个月我是个文静的美女子,不跟你计较。”
“禾姑娘醒了?”几人回望,
是白小芷抱着柴火回来了,她嘴角一弯,“可有什么想吃的,我现在就去做。”
黎舟元姳说不用,让她好好坐着休息,
几人都坐下,看着火焰炽烈起来,黎舟元姳突然开口,“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北境有什么以及……幕契阵和整件事的关联么。”
纥骨颜:“想听?”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