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发没发现,最近的天气越发寒彻。”
苻生在望着天边的挂着的圆月,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是说素秋不冷,而是太冷了,
今早他们从客栈出来,沿着岳梨坡往下,一路的青苔小阶都铺了霜,那路边的丛树都还未见得完全败黄,倒开始刮起凉飕飕的寒风了。
前去不明夜市的路上,夜里,冷的更不必说。
“嗯。”韶音搓了搓手,嘴里哈了口热气。
“我们浩良山山脚下的那些村子就是因为寒潮而受困的。”
苻子然缩着脖子,心里疑惑,“可还未入冬啊。”
苻生有些敏锐的停了步子,“我总觉得,过不久,隆冬将至。”
隆冬?
这才哪到哪啊?就要入隆冬了?
“甚怪,这到底是为何?”
“北境。”
这两个字让大家都竖起了耳朵,苻生继续解释,“许是受了北境的影响。”
“我听说北方边境有些小骚乱,一些长居的百姓也因此受了难。”
所以,才会波及南下百里开外之地,这意思是若是北方势力过大,青州上下就要提前入冬了吗?
“郑氏不管吗?”
苻子然一面说着,一面顺着他哥的目光看去,北方,黑压压的一片,就能看见几个连绵山头,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到。
“万一此事闹大了,可就棘手了。”
苻生收了眼神,“不知道,许是我想多了吧。”
“再怎么也不该咱们瞎操心,郑氏都不管,我们在这乱猜有什么用?”袁满一副‘皇上不急太监急’的神情,无所谓地评了一句。
苻生倒希望自己是在瞎猜,更希望郑氏将此事放重,
如此,这个冬日,百姓安在,自己的忧虑莫过于子虚乌有。
“若是没有极凛寒境,那青州的百姓就不用日日担忧,北境的村子也可安然过冬了。”
青州北方有三境,先是北境,再往里就是无穷境,而最北面就是无人知晓的极凛寒境,
那里面死过很多人,没有人活着回来过,都说里面是吃人的怪物,
于郑氏而言,是战场,可于苻生这群没有御火之力的人而言,是禁地。
苻子然叹了口气,“极凛寒境这种禁地,就算是郑氏也无法,凭着死界才让青州苟活了七百年,怎么可能轻易踏平。”
“禁地禁地,总是要进滴。”
哎,这胖子引以为傲的谐音梗。
袁满翘了根白白胖胖地小指头,随脑袋同频率转圈,“众所周知,禁地就是拿来被人闯入的,那儿可是天才的家,是必经之所。”
那讲话的小腔调儿拿捏了几分‘满腹经纶’的得意,“你没看那些话本子里写,禁地这种东西,只有闯过了才叫强者。”
苻子然上去就是一顿胖揍,“你小子,命是不想要了是吧,我现在就可以给你送坟里头,让你好好观摩一下人界真正的禁地。”
袁满捂着脑袋在队伍里到处逃窜,痛呼,“我说的是高手。”
他见苻子然没有在追打,又神气起来,双手一抱,吸了口寒气,
“这地方留给他们去闯,咱们这种资历小辈,还是留着小命继续苟活,打打下手,给他们擦擦屁股。”
然后搞怪地拍了苻子然的翘臀,
“什么骚话。”苻子然大骂。
苻生突然问,“不明夜市非去不可吗?”
“去!怎么不去。”袁满坚定道。
“我听说里面的东西可多了,”
袁满两手一开,言行丰满夸张,“有个陶碗,里面装着喝不完的乌鸡汤,只要喝完见底,陶碗又长出来一碗。”
热腾腾的鸡汤有多美味自然不必说,在袁满发福的脑子里还存着那么一点儿娘胎里带出来的生财之道,
虽然离年关还有一阵子,但镇子上的很多人都已经开始准备了,不久之后,什么鸡鸭鱼肉啊,市面上的价钱都要翻上好几倍,所以很多人抢都抢不到。
你说那些人年关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在寒冬时节有那么一口热腾腾的吃食?奈何市价暴涨,若说城里人对此没什么担忧,那在往外说,那镇上村里又有几户人家能消费得起?
所以袁满想好了,他手握鸡汤陶碗,还是现成的,不用烧火也不用再另买食材,一碗热腾腾的鸡汤只需低价就可以买上一碗,谁会不买账?
他要将鸡汤发扬出去,开分店,屯驻在乡镇,一个铜板两个铜板的挣,他也不嫌少,反正客流量大,富人又不多,说不定城里还有更多人买账,不久,年关一过,不得挣个盆满钵满?
袁满心里想的美滋滋,两排贝牙一合,从牙缝里发出狡邪地嘿嘿声,
其他人也不知道这厮又是中了什么邪风,指不定又在异想天开些什么歪理,都纷纷叹气,懒得上去理会。
几个人转脸又瞅韶音,
韶音讶然,她急急忙忙说了个正儿八经的理由,“看看除了凤舞指环,还有没有别的可以让火种不灭的宝器。”
“几位道友,可要入市?”
从幽暗地林子里突然窜出来一个老妪,声音森冷低哑,把众人吓了一跳。
趁着月光还没隐匿,仔细看了老妪,脸上带了个青白脸谱,还是个阴森笑脸,大家又是一骇。
不明夜市有一看门人,只要经看门人过眼,便可入。
袁满冲在前面,“阿婆,您寻思呢?我们都搁这站半天了,不是入市的难道是过来打秋风的吗?”
“哎呦!”只见袁满一声哀嚎,差点被不明方向的力扑在地上。
他腚上那一脚是乔天醉踹的,
乔天醉实在是看不过去了,一路都在说话,这哥们的嘴实在是太密了。
她都后悔怎么同意把这胖子一同带下山的。
却见阿妪又道:“已经决定了吗?”
“确定?”
众人互相看了看,这故弄玄虚地话让漆黑的夜添了分可怖,
“在此之前,老身有个问题想问诸位。”
苻生躬身:“请问。”
“十年前我老伴曾在这里当过户司,负责在镇上施救,他有个问题一直困扰至今。”
“有次山体崩塌,村里很多人都被压在石头下面,有一块巨石压了约莫九个人,他想解救,有两种方法,第一种,那块石头若是搬动,就会压死一个,若是换一种方法搬动,便会压死另外八个人,但倘若不搬,所有人都会被困死在石下。”
“是以,该如何抉择,少年们?”
“……”
众人都没有说话,沉默不语。
袁满眼珠子一转,“我……我二师兄能把石头抬起来……这样谁都死不了。”
“……”
阿妪未说话,
苻子然有些难为,“一定要选一个吗?”
“……”
老妪还是未曾答话。
“我选择撞死在山下,大家一块儿死。”
大家惊讶,纷纷看向说话的人,是乔天醉,她小脸一扬,毅然决然道。
苻生:“嗯,我也是如此。”
大家纷纷应和。
老妪默了片刻才说话,“不明夜市,买卖互利,讲求缘分,缘之所起,则入,缘之所弃,则禁。”
“夜市不限人,却又限人,几位,可有准备好?”
说完,老妪躬身退后几步,给几位少年让了路。
苻生停了下来,问:“那阿翁是如何抉择的呢?”
老妪默然,许久,“这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