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大麦疼疼。”
    两人刚走到大麦家门口，就听到大麦的带着哭腔的声音。
    “知道疼还把饭粒往头发上摸，干脆把你的头发全给绞了，省我不少事。”一沙哑带着厉气声音伴着大麦抽泣声从院子里传出来。
    “不要不要，大麦不要当和尚！阿婆坏！”
    宋荔刚想推开门，却被一旁的栗子轻轻拉住。
    “不用进去吗？”
    栗子凑到宋荔耳边小声说道：“那是大麦的外祖母，我们不能现在进去。要是现在进去，得把我们也训一顿。
    宋荔点点头，两人便悄悄地趴在墙角，
    院子里，洗净的床单在阳光下散发着干净的皂角味。
    满头银丝的老人佝偻着站在太阳下，眯着眼一点点地剔除大麦头发上黏在一起的饭粒，“反正我也没几年活头了，以后脏得像泥猴我也管不了。”
    周慧心打理干净大麦头上饭粒，就开始脱大麦身上的衣服。也许是大麦皮肤太嫩，也许是干农活的手劲大，脱一件衣服，刮得大麦皮肤泛红。
    “疼！疼！疼！”大麦疼得不停地挣扎，力气大得让周慧心摔了一跟头。
    周慧心爬起来扎实地给了大麦一巴掌，让她老实下来。
    在脱下裙子时，周慧心看到了大麦身上那些斑斑点点的痕迹。好一会儿，她叹了一口气，仿佛自我安慰般说道：“反正是不会下蛋的崽，你娘走之前给你灌的药，没把你带走，反而让你松活了，让你这一生受不到生儿育女的苦。”
    她狠心说完这话，眼睛却湿润，泪眼蒙眬之间，看到大麦眉眼之间与自己女儿相似之处，不禁流出了汩汩泪“老天连着三次都收不走你的命，你生下来就是该遭罪吃苦的。”
    她擦了擦眼泪，笑了出来，“我和你这个傻子说什么，你什么都不懂。我在，尚且能给你干净的衣衫，一口热饭。可你还要活好久好久，要是我不在了……”她叹了一口气：“我死了也好，死了，我就松活了。”
    大麦不懂眼前的人为什么边说边哭起来，她伸出手揉了揉眼前人的头：“乖乖，别哭。”
    院子外，栗子擦了擦流出的眼泪。
    “你哭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是有点伤心。”
    大麦碰到水就大喊大叫，院子里面不知闹了多久。
    宋荔二人蹲在逼仄的巷道里，墙根石基上的青苔，被她们两个压得塌陷。
    栗子扯了好几次衣襟，以此来透些凉意进去。
    终于，院门被推开，门环发出清脆的响声，步伐声越来越远。
    栗子探出小脑袋，见没了人影，站起身揉了揉发麻的腿，轻车熟路地打开大门。
    “大麦！你瞧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栗子喊道。
    “栗子！”院子里的大麦正在呼呼着身上的抽打印子，见到栗子忘了痛，咧开嘴朝栗子二人飞奔而来。
    她把栗子抛起来又放下，同时也注意到栗子身后的宋荔，向宋荔伸出手。
    “别！别！”宋荔连忙拒绝。
    “飞高高咯！”
    宋荔被举起来，满脸写着无可奈何。
    她这副身体还没有气力去反抗一个成人。
    “小英雄不开心吗？”大麦见宋荔没有像栗子一样咯咯咯笑，便歪着脑袋问道。
    宋荔怕这大家伙又把她抱起来扔，连忙扯出一个笑容。
    “大麦你瞧我给你带了啥好吃的。”栗子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
    “哦！好吃的！”大麦眼睛放光，把油纸包打开摊在手心。像小狗一样嗅了嗅，接着把脸埋进手心。
    “你们看，我吃的好干净。”大麦展开油纸，残留的汤汁都被她舔得干干净净。
    “我也想像你这样，把碗舔得干干净净，这样子我就不用洗碗了。”栗子一副认真的表情说道。
    宋荔扶额，她这是结交的什么人啊。
    “大麦，今天你和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英雄会和我们一起玩吗？”
    大麦口中的“英雄”显然是指的宋荔，宋荔前几天躲着她们，大麦像一只受惊的鹌鹑又缩回了院子。
    今儿看到宋荔，她眼睛发光，有这个保护罩在，她也不怕人欺负了。
    “一起！”栗子拉着宋荔的手高声道。
    三人出门，走在乡间小道，夏日的阳光透过树叶稀疏地洒在她们身上。
    “你们不准再往前了！”李蓉蓉也不知道从哪儿跳出来，拦住她们说道。
    栗子有了靠山，也硬气起来了，“这路又不是你家的！你凭什么说不准就不准！”
    李蓉蓉看着栗子，又看着宋荔：“你们不听我说的就算了，等一下可别哭鼻子，丢我们女生的脸！”
    栗子做了一个鬼脸，“你才最喜欢哭鼻子！”
    李蓉蓉被气走。
    这点小插曲阻止不了栗子快乐的心情。她一手牵着宋荔，一手拉着大麦。
    “啪！”
    一团黑乎乎的臭泥球飞过来，砸在大麦刚换上的衣衫上。
    “婆婆要骂骂了。”大麦摸着身上的泥印，噘着嘴带着哭腔说道。
    宋荔看向泥球飞过来的方向，只见一块大石头后面露出几个脑袋。
    为首的李关站起来，掂着手里的泥球露出一抹笑，“味道好闻吗？那可有爷爷的精华在里面。”
    宋荔蹙起眉头，空中还有没有散去的尿骚味，她一下子就明白李关说的“精华”指向何物。
    还真不嫌恶心自己把尿玩，也不知道这几个小鬼是自己玩自己的，还是……。
    “兄弟们！给我砸！让那个宋矮子长长教训。”
    栗子一个四岁多的女娃哪儿见过打架打出这个阵仗的，眼前仿佛有无数个泥球向她砸来，她被惊得愣在原地。
    宋荔才不畏惧这点臭味，七月最顶级的尸臭她都能面不改色，何况这点点尿骚味。
    她正准备向石头后面冲去，被突然伸出来的大手捞过去。
    “大麦？”
    宋荔有些震惊，抬起头看向围住她和栗子的大麦。
    大麦是个痴儿，所言所举就如稚童，此时她闭着眼睫毛微颤，用身体挡住飞过来的所有泥球。
    “啪！啪！啪！”泥球拍在肉体上不断发出声音。
    大约有十几下，这声音才停，大麦还死死抱着两人不松手。
    宋荔用力掰开大麦的胳膊，探出头。
    “没想到你爷爷我还留了一手吧！”李关见宋荔探出头，把留在手里的泥球，朝宋荔面门砸去。
    宋荔伸手抓住飞过来的泥球，湿答答的泥顺着她的胳膊往下流。
    “哈哈哈哈！”看到宋荔这副出糗的模样，一群男娃子笑成了一团。
    李关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我叫你牛气，你们以后看见爷爷我，必须绕着道走！不然……唔……”
    宋荔瞄准李关哇哇乱叫的大嘴，把手里的泥球用力砸回去。
    李关满嘴满鼻都是臭泥，呛得他眼泪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