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倒是新鲜。”陈庭汉下意识想动手挠头,手没抬动,疼得龇牙咧嘴。
王衿伶把毛巾放进脚边的水盆,洁净的小脚放在车垫上,用双手环抱,姿态可人,笑着说道: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带着伤,去见鲁清那样的人,不为你自己着想,也得为自己家人想想,他既然有渠道,上上下下那肯定有一整个严密的,从制作、运输、贩卖的网络,像这种虫豸可没有什么道德底线,威胁家人的事,对他们来说是基本操作。”
“这你倒是不用操心。”陈庭汉随口敷衍道。
“很有底气,是,托的秦家关系吧?”王衿伶把腮托在粉白的膝盖上,笑眯眯地道:“秦家在安全这方面,确实是无人能出其右,要是他们不走这条路,开家安保公司或许也能活得风生水起。
但是,安全,靠保密往往是不够的,绝对的安全,是建立在你敌人停止呼吸这一前提上的。”
“不过,你运气很好,这些人应该不会再有私下报复任何人的机会了。”
陈庭汉眼睛眯起,问道:“你把他们杀了?”
“我?我没有那个本事。”王衿伶失笑道:“我查鲁清的时间,要比你长的多,在我眼里,他不比漏勺强多少,我只是把他漏给我的东西,全部以各种渠道转交给了能侦办这方面问题的人。
应该说,这条线上的所有人全部都被,斩尽杀绝。”
“王大小姐,好大的威风啊。”陈庭汉不疼不痒地讽刺道。
“这也算是我送给你的礼物,纪念我们的第一次合作。”王衿伶说道。
陈庭汉不接这茬,忽然说道:“你的声音条件非常好,歌唱技法也出类拔萃,可我总觉得你这歌,有哪里唱错了。”
“请指教。”
“我听出来,广播里播放歌词和编曲,都有些和原曲有出入的地方。”
王衿伶挑了挑眉,她瞅了眼后视镜,石子蕊领会精神,开门下车,守在路边,抽起了闷烟。
陈庭汉摇下车窗,说道:“这离校门口几百米,学生人来人往的,她还是老师,得注意点影响。”
王衿伶忍俊不禁,身体前倾,按了下喇叭,然后把两指搭在嘴唇上,那边的石子蕊就明白了,对陈庭汉翻了个妩媚的白眼,把烟踩灭在地。
合上车窗,王衿伶这才开始说起正事,她意味深长地说道:“那些同学都夸我颇有才华,能创作出这么动听的曲子。”
“你也这么说?”陈庭汉问。
“我可不敢这么不要脸。”王衿伶说道:“毕竟是有原曲在的,你说是吗?你也认得出来。”
这抛出来的问题,是接下来的重中之重,绝对关键的转折点,事到如今,她率先出了牌,那面对难题的就是陈庭汉,最稳妥的方法就是装傻,但那样太不识趣,她已经自爆底牌,如果继续当做一无所知,那换来的一定是她的缄口不言,以及数不清的背后黑刀,直到他被试出马脚为止。
这就是王衿伶,她起的疑心,就没有不坐实的道理,如果是后来那位,真真假假,连有或者无都无关紧要,她愿意相信哪个是事实,那这便是事实了。
藏着秘密度日的生活太累,她可以无所顾忌,反正她已经明牌了,而陈庭汉不行,那他天然就落了下乘。
既然如此,不如提前把话挑明了讲,听听她所谓的合作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衿伶跟陈庭汉谈合作,太有意思了。
决定挑明,但挑的多明,是欲盖弥彰,还是真正的正大光明,都有所讲究。
起码,王衿伶的试探在他看来就不够正大光明,只是半首歌,真假参半,难以甄别,所以陈庭汉也不能全说真话。
“你这首歌,叫什么名字?”陈庭汉问道。
“叫,《不为谁而作的歌》。”
“虽然,我这么说可能会让你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其实,在来之前查过这个歌名,在网络平台上什么都没有查到,但我就是莫名觉得听过这个旋律,而且记得很清楚,与你所唱的大差不差,只不过在细节上,我觉得有些不太一样。”
“查不到是正常的,”王衿伶笑着说道:“因为这是一首,还未对外发布的歌曲。”
“准确来说,应该是一首,可能还未出现在原作者脑袋里的歌曲吧?”陈庭汉忽然说道。
王衿伶把腿搭在扶手箱上,忽然莫名呼了一口气,她说道:“那你是在哪儿听过呢?”
“我,说不上来。”
王衿伶眼睛直直盯着他,毫不偏移,目光如炬:“应该不是不知道该用哪种说辞吧?”
“你想听到的是哪种说辞?”陈庭汉把问题反抛了回去。
王衿伶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
陈庭汉也明白,这种伎俩糊弄不住她,而且光糊弄不住不够,他必须主动出击,让她露出破绽,要瞧她到底是王衿伶,还是后来的望海之王。他继续说道:“我不仅听过它,还大概知道它本该面世的时间范围,应该是一年或者两年后。”
“说出来你可能也不信,我也是在冥冥之中,忽然从脑子里蹦出来的这段旋律,因为不够完整,所以凭自己的乐理知识填补了一部分,倒是东施效颦了。”王衿伶也说道。
“这个所谓的冥冥之中,指的是什么呢?”陈庭汉追问。
王衿伶忽地嫣然一笑,说道:“我真觉得我们这样说话很累,你真指望我们像这样互相试探,在明天之前,能从互相嘴里套出一句真话吗?”
陈庭汉也没绷住,他一摊手,说道:“那我们不如开诚布公,是你要提合作的,所以你先来。”
她一挽手,竟真直言道:“梦里。”
“梦里?”
“是的,词曲皆是如梦而来。”
陈庭汉望着她,一时真是不知道该信还是不该信,真是太荒唐了,从梦里而来,这说是谎言都显得太幼稚,有糊弄小孩的嫌疑。
可,他本来就是重生而来的,只属于空想文学里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本来就是一件荒唐的事情。
梦里啊,如果可以,陈庭汉真想撬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得都是什么。
半晌过后,他缓缓吐出一个词:“预测未来。”
“预测,未来?”王衿伶哑然。
陈庭汉忽然伸出相对好一些的那只手,讲手指滑进她的秀发,顺着攀上滑嫩的肩颈,然后捏捏她的耳垂:“我能预测到的东西不多,而且大多数都与你有关,只是一些零零散散的细碎片段。在我看到的未来景象里,我认识的那个王衿伶,不是一个会因为别人的挑逗而红了耳垂的女孩。
而且,她比你还要作恶多端,所以我这段时间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假如现在的你等于以后的她,那她做的事情,应不应该算在你头上。那些事情对你我来说,到底是过往,还是未来,是既定的事实,还是有可能被改变的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