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高档别墅区,沈沛安在一座独栋别墅外的院子大门口站了许久。
这是他家,他从小在西湖边上长大,说的就是这里。
只不过,他已经有好些年没有回来了。
他的父亲聂平海有一对双胞胎儿女,大概也早早遗忘了他这个异姓的大儿子。
但沈妤劝他回来看看。
人一生病,就容易乱想,沈妤担心她走了之后,沈氏这一脉就剩了沈沛安一个人,担心外甥会感到孤独,思念亲人,所以就劝他回来跟聂平海多接触接触。
毕竟他们父子俩这些年也没闹过矛盾,只是单纯地不联系。
其实沈沛安到觉得没必要,自己都要死了,和一个不在乎自己的亲爹打好关系做什么,自己的后事他差不多都安排好了,他还能指望聂平海帮他收敛尸骸吗?
可他又不能违背沈妤的好意,只能硬着头皮来到这里。
好几年没回来,大门的密码换了好几轮,他当然不知道新密码是什么,只好按了门铃。
说了姓名和身份后,开门的女佣明显不信,从来没听说过先生还有什么姓沈的大儿子,说要得先请示一下太太才能给他开门。
女佣口中的太太,毋庸置疑,就是自己的后妈——谭敏。
现在的谭敏据说是一家私立学校的校长,但当初聂平海娶她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普通的教导主任。
但因为她给沈沛安他爸养育了一双儿女,他爸对她很是疼爱,硬生生拿钱把她堆成了阔太太。
沈沛安小时候还住在这里的时候,后妈对他很一般,虽然算不上电视剧里演得那样虐待他,实际上也确实是看他不怎么顺眼。
沈沛安记得,这栋房子原本在他母亲名下,她母亲去世留给了他。
沈家不缺房子,他爸住习惯了也一直没搬,现在他回自己的家,倒成了那个需要女佣通报的客人。
谭敏当然记得他的存在,并没有阻挠他进门。
但进了门之后,她也没来见他,只是让女佣传话,他爸去和朋友打高尔夫球了,他想等就等着。
沈沛安在别墅外的院子转了转,这是他记忆里的家,他母亲还在世的时候,他爸对他也很重视,他们一家三口曾在这里度过一段很温馨的时光。
七岁之前,母亲去世之前,明明自己也是一个被父母疼爱的孩子啊。
只可惜回不去了,他已经孤独很久了,终于也到了撑不住的时候了。
在不久的将来,他就该去找自己的母亲,和她团聚。
他望着被改造得面目全非的院子,丝毫不见记忆里的痕迹,鼻尖倏地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总会落泪,抑郁症催生了好多眼泪给他,他每天都会哭着醒来,又哭着陷入昏迷。
真的快坚持不住了,好想……就这样结束……
死亡是解脱,如果不是沈妤,他现在已经放弃自己很久了……
“妈妈,我好想你……”
物是人非,他差点在院子里失声痛哭。
“……小安安?”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
沈沛安全是猛地痉挛了一下,颤抖着双手转过身去。
他看见了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大叔,但不是他爸,而是之前的管家——张叔。
张叔现在是老管家了,年纪大了,也不再管家里的大小事,担任起了修花匠。
他的儿子张霖和沈沛安从小一起长大,和沈沛安是发小,但因为一场车祸,全家就他一个人活下来。
从那个时候沈沛安就再也不敢进医院了,张霖死的时候,他跪求医生救他唯一的发小,可终归是来不及了。
后来考上了首都的大学,他彻底离开了这个伤心地,再归来时,自己也到了死期。
“张叔……”他走过去,和这个孤独的老人抱在了一起,两个孤独的灵魂相互慰藉。
张叔告诉他,他离开的这些年,家里已经完全变了样,没有人记得这座房子姓沈,也没有人记得他们母子曾经来过,不止院子被改造得面目全非,连屋子里装修都变了样。
沈沛安摇摇头,他母亲去世二十年了,这里怎么可能还保持着原样。
这也是他这么些年,不愿意过多回来的原因之一。
张叔还告诉他,他爸的那一对双胞胎子女,一个玩世不恭,一个嚣张跋扈,谭敏一直都惯着,虽然才刚成年,但已经在外闯了不少祸。
“随便吧,”沈沛安无所谓地摇摇头:“他们没把我当哥哥,我也不记得有这样一双弟弟妹妹。”
甚至,如果不是这次回了杭州,他不会过多想起那个对他不管不顾的亲生父亲。
下午六点的时候,聂平海回来了,谭敏也终于从楼上下来,当着丈夫的面,对他的态度很是体贴温和。
这是后妈一贯的做派,只要聂平海在的时候,她摆出的从来都是一副贤妻良母的姿态,还张罗着自己沉迷电竞的儿子和刚刚被艺术学院退学的女儿,下楼来喊哥哥。
沈沛安望着纹着身、打着一排耳钉的弟弟,以及化着浓妆穿着暴露的妹妹,只觉得聂平海好歹也是上市公司的董事长,谭敏之前也是教导主任出身,怎么把子女教导成了一副混混模样。
但他管不了这事,聂鑫和聂菁才是聂平海的宝贝,自己只是前妻的儿子,还是异姓,根本不值一提。
晚上七点,谭敏张罗着“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饭。
沈沛安虽然和他爸挨着坐,实际上也没有多上话题。
聂平海不知道在想什么,破天荒地说:“既然回来了,就在家里多住两天吧。”
“不用了。”沈沛安拒绝:“小姨还病着,我得回医院照顾。”
聂平海有些不高兴了:“医院有护工,你有护工专业吗?”
沈沛安不说话了,以他对聂平海的了解,突然让他留下,肯定是有什么事要对他说。
果然,他就听见聂平海长叹一声,感慨着:“我们父子俩也有七八年没见了吧,你今晚留下,我跟你谈一谈。”
他要跟沈沛安谈钱。
他知道沈沛安这些年在首都发展很好,身价上亿,出点小钱帮他周转一下,也是大儿子应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