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贝勒大婚,原本四贝勒的岳父,四福晋的阿玛是上奏请借俸禄,养廉银来备办四福晋的妆奁等项,后奉旨不必借领,内务府大臣照三阿哥福晋之父之例官办,福晋的妆奁照永璋福晋之例办造,共用过崇文门税务处银八千三十余两,不过福晋之父仍觉不够,私下又添了好些给女儿,只是本着皇家规矩,不曾声张。
四福晋本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如今嫁了皇帝最得意的皇子,更是高傲的不行,以至于婚后在四贝勒跟前也不得脸,二人便只是相敬如宾,待侧福晋和格格们入府之后,他便去了旁人处,一轮过后,府里唯格格完颜氏最为得宠,狠压了嫡福晋和侧福晋一头。
这一日,四贝勒和四福晋奉命进宫请安,在养心殿,皇帝特意叮嘱,给太后请安后要去顺嫔处请安,到底她对永珹视若亲子,如今更是奉命养着永璇和永瑆,去见一见也好。
四福晋自然是顺从地领命,虽然她自恃清高,但在外自然要给夫君面子,更何况是宫里的娘娘。可永珹却显得面色不悦,在启祥宫行了大礼之后,便是一直看着四福晋和顺嫔说话。
“你出身高贵,往后在永珹府上本宫也放心,这套头面是本宫得永瑆的时候太后赏的,赠给你,也盼着你和永珹早生贵子。”熙珠示意念真向前,四福晋自然是起身礼仪周全地道谢。
“多谢顺嫔娘娘。”
二人交谈几句,永珹只应和,没多久便借机去看望两个弟弟。
“四哥,你没带四嫂来吗?”永璇兴高采烈地跑来。
“四哥,四哥!”永瑆挥着手笑着。
“她和顺娘娘说话呢。”永珹回道,“四哥给你们的礼物收着了?”
“嗯,我可喜欢这个了,四哥怎么没给顺母妃送东西?”因着永璇养在启祥宫,便改了口叫顺母妃。
“嗯……”永珹沉默了一下。
“额娘没见到四哥哥,不高兴。”永瑆努力表达自己的意思。
“那次四哥来,顺母妃去了储秀宫,回来没见到你,很失望。”永璇说道。
“是吗?”永珹别开脸,“我知道了。”
“知道为什么躲着本宫。”熙珠从门外走进来。
“顺娘娘,”永珹转过身,“福晋呢?”
“本宫同她说,身为命妇,也该给宫里主事的令妃和舒妃娘娘见礼,叫念真领着她去,一会再回来。”熙珠看了看他,“本宫有话要和你说。”
永珹看了一眼两个弟弟,便跟着熙珠去了偏殿。
“四哥哥,额娘,抱……”永瑆左右望着,张开双手,他本想让额娘抱抱自己的,被永璇一下抱住了。
“四哥和顺母妃有话说,是大人们说的话,我们要乖乖地等他们回来。”永璇揉着永瑆的脑袋,“我们玩上次四哥从宫外带回来的小木人好不好。”
“好,跟哥哥玩。”永瑆乖巧地拉着永璇的手。
——
“为什么不进宫,进宫了也不见我,永珹,你怎么了?”关了门,熙珠直截了当地说道,
“我是外男,成婚了要避讳。”永珹避开她的目光,往后退了几步,“顺娘娘自重。”
“你胡说什么?”熙珠整个人僵住了,“我是你的庶母,你从前都和我很亲近的。”
“那是小时候。”永珹说道。
“如今又有什么不同,你带着福晋一起来给本宫请安就是了,本宫不过就是见一见你,说两句话,可时至今日,上次你来启祥宫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也不愿与我说过几句话,”熙珠走到永珹面前,“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永珹后退道。
“永珹!”熙珠顺着他的目光走过去,“为什么?是上次我说的话不对吗?本宫就是问问你没有什么别的想法,至于完颜氏,本宫后来也给她送了礼物,你的格格你喜欢就好了呀,到底为什么?”
“不是那个。”永珹终于正面看向了她,“我知道,她和我说了。”
“那是,那是怎么了?”顺嫔仰着头,不明所以。
“没什么。”永珹端详了两秒她的脸,又瞬间别过眼神。
“怎么会没什么呢?你都像变了一个人了,本宫是真的担心你。”熙珠没法子,只得搬出一个人。
“你额娘要我好好照顾你的,现在你成了婚,怎么偏偏不愿意和我说话了呢?”
“额娘?”永珹笑了,却没有一丝温度。
他转过身看着熙珠,“你真想知道啊?”
“自然了,你有什么难处,本宫自然竭尽所能帮你。”熙珠言辞恳切。
“我要我额娘活着,你做的到吗?”永珹皮笑肉不笑,“当年的事,我知道了。”
“什么?”熙珠脸上的笑意顿住了。
“我说,我知道我额娘当初薨逝的真正原因了,顺娘娘,玉氏,好算计。”永珹平静地吐出这句话,看着熙珠近乎要裂开的表情。
“是你杀了我额娘,还要故作温柔地照顾我,我真的得好好感激你,顺嫔娘娘。”永珹贴着她的耳朵说出这句话,“午夜梦回,顺嫔娘娘会不会做噩梦啊?玉氏踩着我额娘的骨头往上爬,还要我感恩戴德,这世上哪来这么好的事。”
温热的气息吐在熙珠的耳畔,她本人却像是置身于冰窖。
“永珹,你,你听我说。”熙珠连连后退,直到背靠着椅子腿软地坐下,死死抓着扶手,她整个人都在颤抖。
“说啊,说你没有,你没有杀她,你千里迢迢从玉氏来大清,不是为了索我额娘的命,你说!”永珹声音提高,带着压抑的怒火,“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
“我也不想这样,我也不想,你告诉我,告诉我啊,我要怎么和我的杀母仇人笑脸相向,你告诉我?!”
“永珹,这是不得已的,都是为了玉氏,玉氏拗不过富察氏的,我们,我们没办法,不是这样的……”熙珠已经落下了一滴泪,“对不起,对不起。”
永珹静静地看着她,一站一坐,身后的窗子打来一道光,把二人分隔开来。
空气忽然凝固了。
“我去接福晋了。”良久,永珹才出声。
转身就要踏出门槛的时候,忽然回头,再看了一眼一身红衣的熙珠,泪流满面,花了精致的妆容,手上的护甲尖锐,划伤了自己的手,她只坐着,偶然说出的几句话,唯有“抱歉”。
“顺嫔娘娘,您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