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轻巧的脚步声快速到了门口,斯九急不可耐地探出脑袋,想先睹怪医为快。却不知,人影一闪,门口的人已进了寝殿。
“嘶!师父,你又揪我耳朵!”宛汐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子,便听到淳于的嘟囔声。
“你大惊小怪叫唤啥?该!”
说话之人头发随意地束在头顶,周围像杂草一样垂下许多花白的碎发,胡子足有两寸长,用绳子扎在一起。最奇怪的是那胡子竟一半黑,一半白,泾渭分明,丝毫没有掺杂。
脸色红润,想来是急着赶路,被风雪吹红了。
两条眉毛,也与胡子一样,一黑一白。有趣的是两条眉毛的最边上,各垂下一络寸多长的眉毛,一白一黑。
宛汐瞧着怪医扎起来的胡子,随着他的说话,一翘一翘的,煞是有趣,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嗯?你便是景珩小子的娘子?”怪医放过淳于,窜到宛汐身边,伸着脑袋问。
“嗯!算是吧!你便是淳于那小子的师父 ?”宛汐学着老头那样,眉眼弯弯地问道。
芳若姑姑和玉嬷嬷皆是呆住了,这小祖宗,怎的如此与老前辈说话。搞不好人家生气了,不治王爷,可怎么好。
老头愣了一下,后退几步,站定在淳于旁边,“这丫头,有趣哦!”
淳于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有趣,有趣!”
斯九还站在门口,没反应过来,这老头怎么一闪便入了寝殿。她瞪圆了双眼看着这个长得奇怪的老头,“哇”的一声后,奶乎乎的道:“花孔雀,你师父长这样?!可真是个人才啊!”
老头一听,眉头一蹙,伸长脖子看向宛汐后面的斯九,“花孔雀?”
又上下打量了淳于一番,点点头,“是有点花!这名也恰当!”
“师父!”淳于心很累,他只想师父快点给李景珩诊治上,无奈这殿里,一个个悠哉悠哉的,竟没一个上心床上那人的病。
斯九已窜到怪医的跟前,好奇的看着他,“这眉毛胡子都是一半黑一半白,是基因出了问题吗?还是本身有什么病变?”
“小奶娃,你懂?”怪医胡子一翘一翘的,问道。
淳于忙上前,抢先道:“师父,斯九是秦家后人。咱们先看看景珩,再聊天行不?”
平时桀骜不驯的少年,如今被磨得毫无脾气。
“秦家?秦时观是你什么人?”怪医不为所动,拨开淳于问斯九。
“是我爷爷。”
“啊?那小子都有孙女了?不妙,不妙。我还没孙子呢?”怪医转头狠狠地看了一眼淳于,这便是他没孙子的罪魁祸首。
淳于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他摸了摸鼻子,眼皮一掀,淡淡的说,“师父,本来景珩很快便可以给你生个孙子,可惜,只怕要被你硬生生的耽搁,连他的小命都要不保了!”
怪医像才记起这事来,“呀”了一声,便窜到床边,手搭上李景珩的脉,又冲着斯九和宛汐眨了眨眼睛,“咱们待会聊!”
看到怪医的脸色开始严肃认真起来,宛汐示意寝殿众人,都退下去,只留了淳于,斯九和她自己守在床边。
她们出去前,宛汐吩咐斯妍去寻老钟,要他安排人把临风居围成铁桶。任何人不得入内。
“既是用了以毒攻毒的法子,自当注意神怡气舒,切忌气血不能冲突了。你怎会让他至如此境地?”怪医放开李景珩的手腕,用了两根手指,在他手臂上顺着脉络上下按压移动。
“疏......忽了......”淳于心虚地垂下头,又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宛汐。
“疏忽?下毒之前,你没与景珩小子说明?”怪医停下动作,盯了淳于一下。
“说了,说了......”身为医者,不把用药后所有禁忌和注意事项及可能的后果,告之患者,是大忌。淳于被师父这一质问,吓出一身冷汗。
“那必是这小子自没有控制住自己!怪事,这小子待自己极其严苛,向来自律到残酷,怎会如此任性情浮动,引毒性蔓延至全身?”怪医一手绕着垂下的白眉,蹙眉低语。
“师......师父......”淳于声音有些哀怨,“人家,人家这不是娶上媳妇了吗?!”
怪医“啧”了一声,又定定地看了宛汐一眼,然后再了然了叹了口气。
看得宛汐突然生出心虚的感觉来,怪事,这老头,这一眼是什么意思?
没待她想明白,那怪医手里捻了几根银针,淳于已把李景珩的上衣解开,露出结实白皙的上身。
只见怪医手法极快,一个闪眼间,一根银针已经巨阙穴,一根已入气海穴,一根扎在关元穴,一根立于中极穴。
斯九看到此,神色大变,她忙抬手掩住嘴,才没发出声音。
而宛汐这些日子跟着斯九和医书,学了点皮毛,也看出了门道。这些穴位,都是极其危险的穴,俗称“死穴”。这老头,一次竟扎了四个。
她虽心惊,倒面上并没任何惊讶。她知道这怪医与李景珩之间,感情深厚,他定是不会伤害于李景珩的。
淳于也带几分吃惊的表情看着他师父。他倒不是怕师父会加害李景珩,纯粹是为师父扎了这几个穴位感到惊讶。
怪医凝神聚力于手指,轮番捻动四根银针。银针处见白色烟雾,足见他是催动了内力,在施针。
果然,不消一刻钟,怪医身上热气腾腾,脸色更红了,额头上开始淌汗水了。淳于掏了帕子,小心地擦拭师父额上的汗珠。
那四根银针在怪医内力的催使下,不停地轻微抖动。
李景珩的脸色开始变青,嘴唇变乌。他上半身却越来越白,白得近乎透明。
宛汐和斯九皆屏息凝视,生怕打扰到怪医。而淳于一边给师父擦拭汗,一边盯着李景珩的变化,还不时地用仰慕的眼神看向师父。他师父的医术真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取痰盂!”怪医突然开声。
宛汐听得真切,马上捧了痰盂站在一旁。
只听得那怪医一声断喝“收”,手掌在李景珩的腹部上一扫,四根银针全被收。
而床上的李景珩待银针一收,大叫一声,身子弹了起来。淳于马上一把抱起他上半身,让他身子倾斜往外,几口黑血便稳稳地吐入了宛汐捧着的痰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