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汐脸上带着恬静的笑意,“太夫人仁慈宽厚,自有诸天菩萨保佑着,寻常奸佞岂能害得了她老人家?!我们家淳于只是顺水推舟罢了,当不得崔大人的谢。”
又说:“王爷此番着实是遭了大罪,旧疾来势汹汹,还是有些危急的。幸而有淳于在,倒也算有惊无险。只是如今仍只能在寝殿内静休,怠慢了崔大人,还望大人见谅。”
崔博文听罢,马上接话:“王爷为我庆国立下卓世功勋,身体受累,数年未得康健。我庆国上下,无不为王爷舍身抵御外敌而钦佩万分。崔某更是对王爷敬仰膜拜,断不会有怪罪的心。”
“嗯!此次我遇刺,王爷旧疾发作,崔大人应是早已知晓其中原由。”
“以王爷此等威严,他们尚来动我,想来也是蓄谋之事,如今要付诸行动了。”
“我知崔家仍百年大族,清贵不可言。自是不屑于与宵小计较。可若一味放纵宵小,受伤害的怕不止崔家一族。”
“大皇兄风光霁月,朗朗如玉君子,纯善至孝。这是优点,可生在皇家,这也是缺点。致命的缺点。”
“不是有句话说得好,不是我们不强大,而是敌人太狡猾!”
崔家是皇后的娘家,大皇子的外祖家。以崔氏大族的世家名声,以及皇后的面子,皇上不会大动崔家。
但在杜贵妃和四皇子眼里,大皇子占嫡占长,又有贤名在外,要争那个位子,大皇子的威胁不比李景珩小。
依李景昌如今的势头,只怕是在加紧清除障碍,那大皇子一脉,危矣!
宛汐不愿看到那般温润的大皇子出事,也不愿看到崔家这个大厦倾倒。可他们若自己不支棱起来,谁也帮不了他们。
崔博文只是纯粹的来道谢和探病的。没想到却听到这个小王妃如此一番话,让他大为吃惊。
他向那坐上首的小女子瞧去,她正端起茶盏,浅抿了口茶水。芙蓉般的面容,绝昳秀美,可能因茶水合胃口,双眸微眯,脸露喜色。额角两端那两缕头发,随她脑袋的轻转,俏皮地抚上了她的脸颊。
分明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那说话的口吻却似上位多年的贵人。
崔博文暗笑,定是与那王爷相处久了,行事说话也像了几分。
不过她说的也正是这些天崔府所想的。一味地做纯臣,也得看人家给不给机会做。不反抗,便自保的机会都没有。
“王妃所言,崔某受教!王妃放心,我崔家虽起源于清河,在这上京之地,倒也不是孤身一家。若要看低崔家,怕是不能够的。”崔博文聪明人面前不说糊涂话,也明话明说。
“崔大人这是要羞煞我了!我一后院无知妇人,哪能担您一句受教?母后与我家姨母曾是至交好友。上次入宫,我也瞧着母后亲切。便厚着脸皮想攀上崔家,还望崔大人莫要笑话我!”
宛汐素手轻掩嘴唇,脸上笑意荡开,极像个向长辈讨糖的孩子。
崔博文是个聪明人,听出宛汐这话里百转千回的意思。
“王妃此言差矣!自家母病重,王爷请了淳于先生救下老母亲,我崔府便记下了王府的恩情。”
“如今王妃也说了,皇后娘娘与张家大姑娘曾是至交好友,王妃与皇后娘娘也投缘。这便是虽非血亲,却仍有情意在。哪说得上攀字?”
话说到这份上了,宛汐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
毕竟是外男来访,不便久坐,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崔博文起身告辞了。
宛汐带着芳若姑姑和斯清也转入后院,准备直接回临风居。
走过花园的时候,斯清说:“姑娘,今儿淳于先生说想吃鱼了。可惜湖面结了冰,否则现捞几条鲫鱼,熬个汤倒是挺好的。”
宛汐脚下一顿,“冰厚吗?厚的话,要想吃新鲜的鱼,也不是不可能。”
说完便往湖边去了。
芳若姑姑嗔怪地看了斯清一眼,这大冷的天,怎么提鲜鱼,这不,把王妃往冰湖引了。
斯清吐了吐舌头,她也只是随口一说,谁姑娘想一出是一出。
两人无奈跟在宛汐后面。还没到湖边,便听见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再近点,几个姑娘正在湖边嬉戏,往冰面上砸着小石子,看谁的石子滑得远。
芳若姑姑拧眉道:“王府最近来女客了吗?怎么临风居没收到消息?”
王府来女客,老钟第一时间是要禀明王妃的。
走近了才发现,竟是熟人,司马若兰和白素平带着几个丫鬟在湖边玩耍。
那司马若兰拥一身雪白的狐裘,站在这萧瑟的冬日里,纯洁灵动,很是娇俏。白素平由里穿一身青色长袄,外披同色披风,颇有些英姿飒爽的感觉。
“表姑娘不是不许出缀锦楼吗?如今出来了,竟与白校尉在一起?”斯清低声道。
宛汐倒不以为然。司马若兰毕竟是李景珩的表妹,又得大长公主的托付,自是要对她照顾有加。虽然犯了点错,关了几天,受到惩罚,也就够了,不必老拘着了。
三人走近湖边时,司马若兰几人早就看到了。
“表嫂安好!”司马若兰亭亭立于湖边,温婉乖巧地行了个礼。娇俏的小脸上有一条粉色的疤痕,那是上次在缀锦楼与宛汐发生冲突时弄伤的。
她身后的丫鬟们也跟着行礼,白素平大大咧咧地行了拱手礼。芳若姑姑上前想斥责白素平,宛汐拦下了。她不在乎这个,也懒得理白素平。
“安好!司马姑娘脸上的伤倒是大好了,甚好!呆在房里久了,出来透透气挺好的。”宛汐随意说了几句,便走到湖面,检查冰到底厚不厚。
“表嫂,表哥病重。我不好叨扰,便找了王喜,是他解了我的禁!”司马若兰跟上来,满脸笑意。
“王喜?”宛汐一听,愣了一下。她以为这王府里的事,都是老钟在安排的。
“是啊!就是那个太监!表嫂不知道吗?他是从宫里出来的太监,自小便跟着表哥去了北境。如今回上京了,这府里的事,老钟都未必有他权力大呢!”
司马若兰只当宛汐不认识王喜,眼中盛满嘲笑,微翘着嘴唇道。
沿着围墙正走过来的王喜,听到司马若兰一口一个太监,心里有些苦涩,站在那里,一时不知进还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