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策上有两个兄长,下有位高权重的妹婿,他可以任性。
人生值得后悔的事不多,宁策没觉得他非要军需处的官。
他的差事,并不叫他顺心。军需处的勾心斗角,他也很疲倦。
他有点小机灵,可阅历少,没吃过盛长裕那样的苦,智慧有限,他应付得艰难。
“好,你去跟祖母说。”宁祯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造化,你自己想清楚了就好。”
宁策点点头。
兄妹俩聊了很多。
这天晚些时候,宁祯又和祖母、母亲聊天。
她还派人回了趟督军府,把圆圆抱过来。
“这是阿诺姐的儿子。”宁祯说。
母亲抱着圆圆,也是很吃惊:“我没听你舅舅、舅母说。”
“舅舅、舅母还不知道。”
祖母看着圆圆:“阿诺和孟爷的儿子?”
“是。”
“你舅舅那边,有得闹了。他一根筋。”祖母道。
宁祯:“我打算去和舅舅聊聊。我会压住他,叫他不要生事。孟爷打算退了,往后苏城是雷铉的。”
祖母便道:“我去说吧。你一个小孩子,说话没份量。”
宁祯道谢。
母亲逗着圆圆,跟宁祯说:“我看不出来,他哪里都不太像阿诺。”
“像孟爷。”
母亲难得有了点笑容。
孩子总能叫人开怀。
圆圆会说很少的话,时不时冒出几个字,叫人捧腹大笑。
明明是寒冬,宁祯却感觉要开春了。
她人生的寒冬,过去了。
宁祯在娘家住了两日,回到了督军府。
盛长裕一堆差事,还要去视察驻地。
宁州同、程阳的壮举,也在军中传开。
军官们无比敬佩宁州同和程阳。
江郴还带着儿子们去给宁州同扫墓了。
盛长裕嘉奖了宁州同,给探亲归来的程阳放了旅长。
以前程阳放团长,可能有人不服气;如今放个旅长,倒是人人信服,对他无比敬佩。
视察驻地的事,盛长裕全部推给了程柏升。
程柏升气得骂娘,倒也老老实实去了。
他理解盛长裕。
盛长裕这会儿一刻也离不得宁祯,叫他去视察也是心浮气躁。他一浮躁,不知多少人要挨骂。
快要过年了,辛苦程柏升一个人,每个人都有好处。
盛长裕在前头开会,宁祯则处理内宅诸多事务。
督军府的内宅,又荒废了三年。
除了宁祯的四个佣人,其他佣人都被辞退。
宁祯需要重新找人。
可她实在没精力去甄别,怕混进来太多的细作。回娘家借了几个人,先把内宅从里到外全部打扫一遍。
过年采办、日常用度,每一样都要宁祯费心。
盛长裕说她:“凑合过一下,以后慢慢弄。”
宁祯:“过日子要细水长流,不能凑合。又不是临时过个年,过完年也要生活的。”
盛长裕很喜欢听她这样说话,有种天长地久的安定,她在筹划他们的将来。
他只是反复要宁祯保证,将来不管什么事,都不能离开他,要和他一起解决。
宁祯答应了。
“……我那时候太恨了。不仅恨闻梁予,也恨自己识人不清。失去了父亲和孩子,我也有点偏激。”宁祯说。
这是她的道歉。
“我知道会伤害你,可我那时候顾不上了。长裕,你在我心里是后盾,我知道你永远都在。”宁祯又道。
这是甜枣。
盛长裕吃这套,身心都舒泰了,夜里格外卖力。
他心情好得堪称明媚。
今年局势好,没有动乱,经济与民生都稳定,督军把过年的奖励翻了一倍。
将领们在意的,不是奖赏,而是他的好脾气。
他心情好,大家日子好过点。
“夫人离婚是权宜之计,虽然没有备案,到底离婚书见了报纸。督军,您应该再次向夫人求婚,像新派人那样。”
一个将领如此说。
这位将领不到四十岁,在国外念的军校,思想比较前卫。
他一说,便也有人附和。
宁家父女一个牺牲、一个远走他乡,是为了华东四省的安定、为了替督军对抗政客的肮脏手段。
必须要嘉奖!
督军重用宁以安,作为对宁州同忠诚的感激,也应该和宁祯重办婚礼。
宁祯经过这么一役,督军夫人的威望彻底立住了。从此,她的威望不是来源于督军的疼爱、对其他人的打击,而是她的伟大。
她爱民如子。
她孤身三年一战,从此她也是一位“将军”了。
将领们真心爱戴她,一个个都建议督军再次和她订婚,重新办婚礼,要让她的回归万众瞩目。
盛长裕:“我会考虑。”
他是忍着内心的骄傲与喜悦,尽量轻描淡写说这么一句话。
回到内宅,他问起宁祯。
宁祯:“是否太招摇?”
“我以前就想和你重办婚礼,你说很多的‘不适合’。现在适合了,谁敢管老子是否招摇?”
宁祯:“……”
她没有扫兴,同意了。
虽然她内心希望低调点,她也明白,作为督军夫人,她不仅仅是盛长裕的妻,也是华东四省最有权势的夫人。
这是政治身份,她必须有声望。
隆重婚礼,就是塑造这样的声望。
宁祯和盛长裕商议婚礼,他想越快越好。
他打算年前办个宴会,搞个新式的求婚仪式;正月初就重办婚礼。
他很急切。
反正他能用的人多,什么都来得及,时间紧却不会仓促。
“行,都听你的安排。”宁祯笑道。
盛家老夫人听闻宁祯回来了,不屑一顾;听说了宁州同的事,有点意外,还是没见宁祯;待传出过几日宁祯和盛长裕要重新订婚,老夫人坐不住了。
她派人叫宁祯过去。
盛长裕把老宅的人阻拦门外,他没告诉宁祯,自己去了。
再看母亲,盛长裕突然就心平气和了。
他得到了长辈的爱,宁州同为了他而死,这份疼爱永恒且深厚,盛长裕再也不挣扎了。
故而面对母亲时,他没了往日刻薄。
他是督军,母亲哪怕不承认是他亲生母亲,也是他父亲的遗孀,他应该敬重她。
“传言不假。宁祯回来后,为了政局稳定、安抚军中人心,我打算和她重新办个婚礼。
这不仅仅是对她的交代,也是给其他将领们看看。宁州同和宁祯的忠诚有价值,才能鼓舞其他人。”盛长裕道。
他做了多年督军,岂能不懂社交辞令?
他只是不甘心和母亲是这样的关系,才总是刺她。
如今心里的情感池水满了,他终于甘心了,承认他们母子无缘分,也承认母亲从未爱过他,故而他也可以把话说得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