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祯上楼更衣。
她穿一件很厚羊绒风氅,浅蓝色的。
衣裳内侧的口袋里,装了一把手枪。
到了江家,京春安特意带着宁祯走大门,先去了趟她婆婆院子。
江太太对宁祯的到来,有点意外;又立马很热情,丝毫不介意上次的尴尬。
“我想学学英文,让夫人给我指点,如何入门。”京春安说。
江太太嗔怪看向她:“你这孩子,怎叫夫人跑一趟?这点小事,也不该拿去麻烦夫人。”
宁祯便说:“我闲来无事,愿意出门走动。只怕您不欢迎我。”
“哪里的话?江家与督军府是斩不断的交情,您能来做客寒宅蓬荜生辉。”江太太说。
彼此客气几句,宁祯去了京春安的院子。
京春安没把服侍的佣人遣下去,而是拿了几本英文书。
正好女佣端了补药进来。
京春安放在手边,特意看了眼宁祯。
宁祯倏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见状笑了笑:“这是什么补药?给我尝一口。”
京春安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使不得……”
佣人已经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失手就要把药给打翻。宁祯早已洞察,伸手接住了。
药没撒。
京春安也没喝,宁祯把它放在旁边。
“夫人,我毛手毛脚!”佣人给宁祯跪下。
宁祯:“快起来。我是客人,到了这里叫江家的佣人给我下跪,传出去不好听。况且又没泼到我。”
京春安伸手去搀扶那个女佣:“快起身,别叫夫人难做。”
女佣慌慌道是。
京春安:“夫人想尝尝这补药,不如你去问问太太,要了药方过来。”
女佣应是。
她退下去,另有女佣在旁边服侍。
京春安叹气:“我院子这些人,总少几分仔细,夫人见笑了。”
宁祯:“佣人都会欺软怕硬。要我说,你太仁慈了。”
旁边的女佣瑟缩了下。
宁祯和京春安聊起英文书,两个人说了快一个小时的话。
都是关于如何学习的。
女佣都听到了。
说完了,京春安邀请宁祯出去吃饭。
开车的是宁祯的司机,她便道:“春安,你有话可以直接告诉我。”
京春安:“我只是想找个由头,免得我婆母猜疑。我打听到一点事,又不想打草惊蛇。”
“你说。”
“之前葛五小姐来了两次。每次都是神神秘秘。我不小心去了婆母的院子,她们不是在客厅闲话,而是在楼上密谈。
我便留心,又瞧见云兮回来一趟。云兮每次回来,都会去望梅苑,也不知做什么。
我特意去后花园,那边靠近望梅苑,听到云兮和婆母说话,说什么书信,还提到了你的名字。”
宁祯沉思。
京春安脸上火辣辣,感觉自己有点挑拨离间,毫无章法。
她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解释:“我知道婆母很想澜儿给督军做二房,葛小姐却与你无瓜葛。”
宁祯回神,笑道:“不,我多谢你的机敏。葛宝娴虽然不想给督军做妾,却是格外针对我。”
她把葛宝娴几次挑衅她的事,说给了京春安听。
京春安:“是儿时就不和睦?”
“对。”宁祯道。
京春安舒了口气,总算没有白费心思。
她又说,“对不起夫人,我想试试那个药到底是什么,才利用了你……”
宁祯:“不算利用,彼此互助。我要是讨厌你,根本不会随你登门。你这次也看清楚了吧?”
“夫人知道那个药是什么,对吗?”
“以前偶然一次机会闻到过。我没喝过,不敢保证,可能药味都差不多。春安,你实在不放心的话,偷偷想办法藏一点,拿回娘家,找你父母帮忙查证。”宁祯说。
京春安:“好,我试试看。”
宁祯:“你要是相信你丈夫,也可以找他帮忙。”
“他总是不在家。”京春安说。
江南浦两三个月才休沐一次。他的驻地不在苏城,不能像盛长裕、程柏升那样常在城里。
“你保护好自己。”宁祯说。
两人又说了好些话,才去吃饭。
宁祯在餐厅,给督军府打了个电话,盛长裕接的,说她要回去晚点。
“在哪里吃饭?”他问。
宁祯说了地址。
待她吃完,走出餐厅时,给她开车的副官走过来行礼:“夫人,督军到了。”
宁祯微讶:“在哪?”
对面街道旁边,安静停靠一辆黑色汽车。
前后都有汽车守卫,很低调。
宁祯瞧见了,对京春安说:“我的司机会送你回去。下次约。”
京春安抿唇笑:“好。”
宁祯同她作辞,走上前去,守在车门口的副官朝她敬礼。
宁祯拉开车门,瞧见盛长裕,他正坐在后座,阖眼打盹。
听到动静,他睁开眼。
然后,他挪了个位置,把这侧的座位让给宁祯:“上车吧,冷。”
宁祯坐上汽车,想着之前有次也是路上遇到他,他一动不动,微微摆了下头,示意她从另一边上车。
如今,他肯动弹了。
“怎么来接我?”宁祯问。
盛长裕有点困顿,眼皮低垂着,身上有淡淡烟味:“为何不来?我又不是在驻地。”
“你吃饭了吗?”
“吃过才来的。”
两人闲话几句,盛长裕搂住了她。
宁祯依偎在他怀里,细细把今日的事,说给他听。
盛长裕的手,从她大衣敞开的衣襟钻进去,先摸到了她的枪。
“……宁祯,这世上的人都不及你万一。放心,没人可以算计你。”盛长裕说。
又道,“葛家还不消停。我几次给机会,葛明把我的话当了耳旁风,简直可恨!”
那些老将,从前用大帅的余威压他;站队他的,又因为年纪大,觉得有了“从龙之功”,开始“功高盖主”。
姚劭的死,不是盛长裕动手的,没起到震慑作用。
葛明和姚劭的心思,估计差不多。
盛长裕想到这里,便道:“我不日叫江郴回来。江家的事,必须做个了断。”
宁祯:“什么了断?”
“你不用操心。”盛长裕道。
程柏升劝他,利用江澜的事牵制江家,免得江郴野心太大。他叫盛长裕忍住脾气,别随便把此事捅开。
盛长裕却受够了。
江郴没有什么野心,反而是他的太太,实在不安分。
欺负盛长裕,他发发脾气,勉强为了大局忍下来。
欺负宁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