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算是暂居这青泫界了。
    白日，楼止带曲莺时到药王谷中央灵泉。
    这是隐藏在绿茵繁花之中的一块月形泉池，氤氲着一层朦胧雾气，恍若仙境。
    楼止牵着少女的手，在池边和她一起蹲下身子。
    他写字告知她：灵泉。
    少女右手仍然紧紧牵着他，左手探出去抚摸泉水。
    温度适应，对她微微发热的身体来说正好。
    于是曲莺时褪下外衫，在池边坐着，一点点挪进池中。
    像是枝头的花朵儿落在水面，激起细细密密的水波纹。
    浑身被灵泉水包裹住了，少女也没有往里游荡，而是就攀在池边，歪头靠在少年膝上。
    似乎不与他接触，就没有安全感。
    楼止垂眼，就能看到少女细长光洁的脖子和白皙的半边小脸。
    他的手垂落，正好可以放在她的肩膀上。
    楼止便在那圆润光滑的肩头写字：感觉怎么样？
    曲莺时得了询问，声音细小，泛着舒适的懒意：“好舒服。”
    楼止没再说话，手也不曾从少女的肩头离开，骨瓷般的长指像拨弄佛珠般轻轻摩挲着。
    绿茵末梢卷起微风，流连花丛，将香味裹挟到两人头顶，便尽数洒下来。
    楼止和曲莺时乌墨绸缎般的发顶便被染上花香。
    药王谷谷主隔着老远看到，决定还是等他们待会儿离开了灵泉，再给这新找到的药材也不迟。
    实在是那景象美好得如画卷，叫他不忍打扰。
    等曲莺时睡了一小觉醒来，楼止才不得不告诉她，得捋神魂了。
    或许是被灵泉泡着，这次少女脸上的痛苦减轻了一些。
    楼止看着她的动作和表情，不错过任何一丝反应。
    “楼止、楼止。”
    她的双手在摸索，等摸到他的双膝，便仰着小脸确认：“是楼止吗？”
    得到肯定回答后，那双琉璃眸中便浸出水珠来。
    眼圈刷一下红了。
    霞色映在她的脸上，为她镀上一层绯意。
    但湿润的眼、轻咬的唇、呢喃婉转的啼哭，在倾诉着情绪。
    是失去了记忆的小猫，担惊受怕一段时日后，终于记起最信赖亲近的人来，而那人还正好就在眼前。
    楼止唇角轻翘，将人从池中抱到怀里。
    曲莺时埋在他怀里哭得委屈。
    她想起来了一部分，当初被关在小木屋里遭受神魂损伤的痛苦、带着灵力拳打脚踢的暴力、耳目渐渐失去反应的绝望。
    以及之前数日不记得任何人的恐慌与孤独。
    楼止就顺着她的脊背轻抚，传音与她，一遍又一遍：“没事了，没事了。”
    夜幕低垂，繁星闪耀。
    少女从他怀中抬起头，就着坐在他双膝上的姿势，将手撑在他胸腹间，凑近了往他脖子处探闻。
    一下一下的，从左往右，又从右往左，温热的气息将楼止的脖颈烙红。
    楼止觉得舒适，又有些难耐。
    他往后仰着身子，一只手向后撑在地上，一只手揽住少女的腰防止她歪倒。
    就这么任她小猫一般在他脖子处嗅闻。
    等她闻够了，才问她在闻什么。
    少女眸子弯得像月牙，却比月牙还亮：“楼止，你身上有好闻的冷香，我要记住这个味道，之后就算不牵着你，也能认出你来啦！”
    小木屋之后，她的声音头一次如此雀跃。
    望着那张满是喜悦的小脸，楼止心间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舒适。
    他直起身，应了好之后，俯身亲吻少女。
    绕在她腰后的手指将轻薄的衣料摩挲得微皱。
    *
    两人离开药王谷后，来到合欢派。
    合欢派是个容易出现情感纠纷的门派，不论是门内还是门外，总有男男女女男女女男纠缠在一起，对于其他门派来说骇俗的场景，对合欢派来说就是熟视无睹了。
    连同掌门也是，一天下来鲜少有空闲的。
    因此迎接曲莺时和楼止的是一个门派里算异类的元婴修士。
    这个异类就异在他不与人产生情感纠葛，是个独来独往的人。
    将人安置在一个精致院子中后，元婴修士面无表情地送来一堆东西。
    他将那些形状各异的物品一件件放到床榻边上的镂花木架子上，低头恭敬道：“前辈可在姑娘发作时用上这些物品，兴许能有所缓解。”
    修士又摸出一个小玉瓶，弯腰递到楼止面前：“这是我们合欢派目前最有效的舒缓丹药，前辈请收下；这些书本画册都是平心静气的功法。”
    “门主已经叫炼丹师连夜研制专门针对桃青艳虫毒的丹药了，还请前辈宽心稍等，不过几日便能试验。”
    元婴修士说完这些话之后抱拳鞠躬就走了，留下两人在小院子中。
    曲莺时便扯着楼止的袖子问：“楼止，送了什么东西来呀？”
    少年手指紧了紧，望向那一架子东西。
    他在画册中见过一部分，但都不如眼前几乎和墙一样宽高的架子里摆的多。
    没得到回应，少女便缠着他的手指捏了捏。
    单独看那架子，楼止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心中也是平静。
    但将眼前少女和后面的架子同时纳入视线里时，他心间开始乱颤了。
    楼止手一挥，用灵力将那面架子遮掩住。
    而后告诉少女：是丹药。
    他将丹药喂到曲莺时口中，见她吞下了，又问她饿不饿。
    少女点点头。
    他便从储物玉佩中拿出了在青泫界买的食物。
    等她吃下后，让人坐在榻上。
    楼止拿出一本功法，先自己看了起来。
    曲莺时现在不能听不能看，用手写字太慢，所以他先将功法学了一遍，再直接引导她来运转。
    少女在榻上乖乖坐着等他，调息吐纳。
    楼止看完和领悟一本功法的时间极快，要让合欢派的人看见都巴不得要留他在门派中做长老了。
    他坐到曲莺时面前，碰了碰她的脸颊。
    少女便立即抬起头，期待着等着他。
    楼止运行着功法，将灵力灌入她身体内，引导着她去感受灵力的运行、流转，该从哪些筋脉顺过，又该如何收尾。
    少女静静地感受、静静地学着。
    合欢派的屋子内也是精致绮秀的，床帐是烟紫色轻薄的纱，此时被窗边透过来的风吹起，轻轻落在曲莺时脸颊上。
    像羽毛在作弄。
    恰在此时，不知哪里传来旖旎缠绵的声音。
    少女倒是听不见，但一声声落在了楼止的耳中。
    他用灵力罩将小院子笼起来，院内重新陷入安静。
    但楼止的心倒是安静不回去了。
    曲莺时正将功法运行了一番，觉得身子发热的感觉似乎有所缓解了，便高兴地扯着楼止袖子：“楼止，有——”
    “用”没说出口，就被堵住了。
    少年轻柔地掀起她脸上的紫纱，低头映上那微张的唇。
    楼止发觉近来越发想要亲近她，好似，桃青艳虫的毒也种在了他身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