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托走到一块枯黄的草皮,停住不动,嗅闻一会儿后围着草皮绕圈,很快蹲下,眯起眼睛,屁股蓄力使劲。
要拉了。
林啸野放松狗绳,让它有更多的空间。
突地——
托托拉完猛地竖起尾巴,箭一般朝树林射出去,项圈的扣子都扯崩了。
林啸野举起空荡荡的狗绳。
陷入沉默。
树林中,卢义一手拿着兔子腐肉做诱饵,一手拿着抄网,狗一过来,立马用网兜扣住。
得手了!
果然猎犬都喜欢臭的,越臭越好。
卢义捆住呜呜低吼的狗嘴,将托托甩到后背迅速逃离。
一会儿的功夫钻进树林不见了,比猴还快。
林啸野掀起雨衣,点开手表查看狗子定位,托托身上有芯片,能监控身体状况和位置。
夏颜猜得不错。
他是喜欢往所有物身上放芯片。
卢义正高兴。
突然身后传来枪响,紧接着脚边的土地猛地炸开,溅了满裤子的泥浆。他在雨里惊恐看去,不敢相信女王八蛋出门遛狗还带枪,不看还好,一看腿都吓软了。
一张美得诡异的幽冷面孔,一身死神似的黑色雨衣。
男人不紧不慢追在后面。
朝他放枪。
“怎么是个男的!”卢义怪道。
不仅是个男的,还是个蛇皮高手,无论他怎么跑对方都能跟上,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男人的枪法很完蛋,放了数枪,全都偏了,简直是个人体描边大师!
卢义跑着跑着得意起来。
还拍打狗屁股炫耀。
托托嗷嗷叫唤,不停挣扎,小狗不喜欢被陌生人摸屁股。
下一秒,卢义脚底踩空,糟糕,他掉进自己挖的坑了,里面不止有木刺,还有没有敲掉下巴的丧尸!
“啊!”
卢义的脚被木刺扎个对穿,鲜血汩汩流淌,疼得鬼叫。
身穿黑色雨衣的男人赶到,伸手拽起狗,然后就这么好整以暇看着卢义在坑底挣扎,淡金色的眼眸摇晃着非人的森冷笑意。
卢义心惊不已。
大喊救命。
可是谁会来救他的命呢?
他杀猪般的叫声不仅没有博得生机,反而将休眠的丧尸吵醒,丧尸自从被他抓到就再也没有吃过东西,饿得厉害,看到活物,拼尽全力咬过去。
卢义忍痛拔出木刺,手脚并用往上爬。
即将爬出坑,又掉下去。
林啸野就这么兴味盎然地看着他挣扎,关键时候救一把,然后在即将逃出生天时又一脚踹回去。
卢义崩溃了,整个人歇斯底里。
“你是魔鬼吗?能不能让老子死个痛快!”
林啸野淡声道:“丧尸的进食习惯通常是先咬脖子,再掏肚子,太饿时,顺序会打乱。你要是现在不主动伸过脖子让它咬,稍晚,当你体力耗尽,无力反抗,它就会从肉最多的大腿开始啃,这个过程将持续到你也转化为止。可是从大腿进入的病毒发展速度并没有从脖颈进入的快,以你的年纪和健康状况来看,大概得等到整个下半身被啃光才会转化。”
“你应该见过的吧,双腿是白骨的丧尸,几乎都是青壮年,即便转化成丧尸,表情依旧扭曲狰狞。”
“像是到过地狱似的。”
他讲话时含着如沐春风的笑,话里话外却全是魔鬼的措辞。
卢义脸色煞白。
独自一人漂到河边都没现在绝望。
林啸野的描述让人毛骨悚然,死亡并不可怕,但是死得很惨就可怕了,他不想要这种死法,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吃掉。
绝望之中,卢义突然意识到,面前的男人并非枪法不好,而是故意打偏,故意把他逼进自己亲手制作的陷阱。
就连放跑狗也许都是故意的!
他在玩他。
就像猫玩老鼠。
“呸,你个老阴逼!”卢义啐口唾沫,恶狠狠骂道,“你他妈生儿子没屁眼,祖宗十八代,代代卖屁股……”
林啸野突然问道:“这个陷阱是我挖的?”
卢义,“……”
林啸野又问道:“里面的丧尸是我放的?”
卢义,“……”
林啸野拍拍狗头,放下托托,站起来,“看,我甚至都没舍得打中你,还好心告诉你,怎么死比较轻松。”
林啸野,“我是好人。”
卢义冷笑。
他说,他知道自己是自食恶果,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都什么世道了,谁也别装好东西。
林啸野说他其实一直知道卢义的存在,卢义在周围清理丧尸、打猎,他是乐于看到的,蛇山广袤,应该有个巡逻的清道夫处理藏在暗处的危险。
他做得不错。
林啸野说这座山还有别的清道夫,但卢义是最出色的,脑子灵活,手脚利索,驱使丧尸作为工具这一点也令人欣赏。
卢义见林啸野说这些,眯起眼睛,不再骂骂咧咧。
他的心思活络起来,说他愿意当清道夫。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一时想差,以后不会了,说着还朝林啸野作揖,拜大哥,说他只要今天能活下来,绝对会好好干,绝不让大哥失望。
林啸野,“哦?”
卢义拍胸脯保证,信誓旦旦的模样十分逼真,甚至还流下两滴泪来。
林啸野伸手,示意卢义上来。
对方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两脚蹬上斜坡,去够林啸野的手,林啸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手,放任他瞪大眼睛倒回去,倒在他自己埋的木刺上。
鲜血漫出来。
血腥味会引来老鼠和蚂蚁。
接下来卢义就算侥幸杀死丧尸,也终究难逃一死,暴雨会让伤口溃烂,老鼠和蚂蚁,尤其是食肉的入侵物种,会叫他生不如死。
林啸野抬头,老鹰在天空盘旋,天要黑了。
他抱起托托,按它狗头,“笨狗狗,以后再乱跑就让老鹰把你捉走。”
托托吐舌头,满眼天真。
哪怕刚被陌生人掳走,差点狗命不保,依旧不影响它当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狗。
林啸野回到家。
没有敲门,夏颜便来开门了。
她慌里慌张,说刚才小憩,梦到林啸野和托托掉下悬崖……蔡甜甜探出脑袋,嘴里还塞着没吃完的薯片,“夏颜吓哭了,我给她摇醒的,太子哥你怎么去这么久,托托拉了没?”
林啸野点头,说它拉了个大的,随即把狗绳交给蔡甜甜,弯腰捧住夏颜的脸。
杏眼确实有哭过的痕迹。
小笨蛋。
小傻瓜。
“哭什么,不是盼着我去死么?”
夏颜推开他的手,没好气道:“我哭的是你吗,托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拼了。”
“托托的命是命,哥哥的命就不是命了?”
“……谁能杀得了你?”
夏颜转身进屋。
林啸野慢条斯理摘掉雨衣,声音寂寂的,宛若一声早已枯死的叹息,“你啊……不是已经杀死过我一回了么?”
22岁入狱。
他是真的想死在监狱。
26岁出狱。
他想再试试,哪怕再次死在她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