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岭心头一颤。
短短几句话,他几乎能想象到那是个如何食人血肉的炼狱。
“好吧。”季岭忽然摊了摊手,靠在后面的铁栏杆上,“其实我也能理解你的想法,毕竟我曾经毕业去到的一个工作场所,也是一栋高楼,算是遭遇了差不多的事情吧,所以我后来来到了雅兹,没有再回那栋高楼工作。”
“但我和你不同,我最初的理想是成为联盟的军官,那栋高楼只是我理想过程无关紧要的一环,你呢?”
季岭低头望着他,“你朋友的命,也是你生命里无关紧要的一环吗?你可以仔细考虑,我要询问的问题不多,只需要回答关于那个实验基地的内容,以及你们去的高楼在哪个星球,如果我要杀你,我根本不需要问你这么多,甚至你都没法来到这个雅兹分部。”
“我只是想查清幕后黑手。”
伊文眼眸闪烁过晦涩的情绪,沉默许久,“……基地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
“你大概是什么时候进入那个基地的?”季岭问。
伊文想了想,“不记得,我睁开眼就在基地了。”
季岭微微皱眉。
他果然失去了所有记忆。
“我只记得一个beta隐约提过,他进入基地那段时间,在推选最高指挥官,他和我经常被关在一个房间里,那会儿我已经经过了十次改造,有兔子耳朵有蛇鳞片,博士想要我表达出蜥蜴的隐身功能,但我失败了,所以我要被销毁。”
“推选最高指挥官是四年前的事情。”季岭皱眉,“所以你是在即将被销毁的时候逃出来的?”
“嗯。”伊文点头,“有人的记忆没有被完全消除,在完成最后一次改造的时候,暴走杀掉了博士,我们才能逃出来。”
季岭点头。
此后就是彻底放弃了改造实验,开始使用培养舱快速培育实验体。
有了像萧池之类的成功实验体。
那么萧池的实际年龄就要再压缩个几年。
季岭眼皮抽了下。
还好实验体不属于人类法律范畴,否则白琢研上将可能要背些官司了。
“你们逃出来的星球,是科拉吗?”季岭问。
伊文摇摇头,“我们不知道是从哪里逃出来的,因为实验体内蕴藏了大量的辐射,活体在基地内不影响,死后会慢慢散发影响整个星球的活动轨迹,所以会有星舰运输去别的星球销毁,我和朋友都藏在星舰里,过了好几天才登陆。”
“那个星球,叫塞塔。”
季岭心头一颤。
塞塔辐射这么久都没有查清源头,原来是因为处理了过多实验体的尸体。
那些无辜的海洋生物,就因为这样一个计划,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星球。
“照这样说,那个基地四年前就停止了一切实验活动,对吧?”季岭眯起眼,“如果是在暴乱中让你们逃离,那颗星球上必定有过量辐射,只需要扫描第一星系的小行星辐射含量,就可以大致确定位置。”
他迅速给虞秋深发了条通讯,才继续问伊文,“最后一个问题,那座高楼在哪颗星球?”
伊文抬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我刚来雅兹第一天,在电视上看见了你的宣讲重播。”
这样一句无厘头的一句话,季岭愣了下。
旋即。
他听见伊文说,“你来自那颗星球,所以我一开始不愿意相信你,但时至今日,说与不说都是这个结果,或许说完我的内心能好受些吧。”
季岭心跳停滞了一拍。
他来自那个星球?
科拉?
“说完了,我可以回医院了吗?”伊文看着他。
季岭喉头一滚,“暂时还不可以,在行动结束前,我们要保证你的安全。”
“行动结束前……”
伊文还没开口,季岭直接封住了他的话,“我让巴萨德去照顾你的母亲。”
一旁的巴萨德:“?”
伊文这样一听,稍微放下心来。
“我会给你安排房间和伙食,有什么需求你让巴萨德告诉我。”季岭重新戴上耳麦,在出房间前,他忽然回头,望着伊文。
“如果行动结束,你有什么愿望吗?我可以让联盟给你申请。”
伊文想了想,“没有。”
季岭欲言又止,终是没能开口。
其实他想说可以替伊文找医生,尝试找回记忆的方法,他曾经是雅兹分部的一名狙击手,若是能重新回到岗位上,脱轨已久的生活说不定能步入正轨。
但季岭又想起伊文过去资料下发,父母一栏的已故两字。
死在战火里的双亲,他连面都没能见过,他们不仅离开了人世,甚至连伊文的记忆都没有留下痕迹。
人们常说,当一个人不被记住时,才是真正的死亡。
如若伊文重新想起那些过往,对他而言是一件好事吗?季岭不确定。
他关上了门,走出审讯室。
指挥部外笛声长鸣,骤亮的光照彻长夜。
宿雪已经全副武装,接连几年的内战,雅兹分部几乎没有参与过总部的行动,尘封在雅兹分部已久的星舰终于有了重见天日的机会。
“定位发过来了吗?”季岭戴上防护眼罩。
喻年的触手操纵的指挥台,他一个人能回总部十个人的消息,“没,季中将亲自参与的扫描,据说周舒新发明了个可以全自动分析数据的程序,大约……额两小时就能扫描完第一星系的行星。”
“第一星系有那么多星球么?”宿雪歪着脑袋。
喻年分出一条触手,替他收拢头盔的扣带,“第一星系的有八位数的星球,排除掉生存条件极其恶劣的,也得扫描很久呢。”
“有很多没有生物的行星,其实也会在漫长的未来发展出生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