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公路边，少年抱着破尼龙袋子，眼神有些空洞。
    走着走着，居然停下了脚步。
    然后，一屁股坐在了马路牙子上。
    “怎么啦老弟，这么冷的天，这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少年抬起头，已经是满脸泪痕。
    “你谁啊，管我呢！...”
    赵无忌笑笑，“小子还挺倔。”
    “起来吧，有事找警察，韩警官，你管管吧。”
    韩天华弯下腰，并排和他坐在一起。
    右手从皮夹克里拿出证件，递到小伙子眼前。
    “我是市刑警队的韩天华，你叫什么名字，小伙子？”
    见他真是警察，那小子忙擦了把眼泪。
    “您真是警察叔叔？”
    韩队点了根烟，“如假包换，说说吧，遇到什么难事了，这么冷，为啥不回家？”
    小伙子摇摇头，咬着嘴唇说，“我家没了，也没地方去...”
    韩天华和赵无忌一愣，原来是个孤儿呀？
    韩队还想再问两句，少年的肚子，不由自主的，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很显然，他已经好久没吃饭了。
    赵无忌手一指斜对面。
    “走吧，跟我们一起，先去酒店住一晚，外面太冷，舌头都快冻上了！”
    看他们是警察，出于信任，少年没有拒绝。
    也可能是又冷又饿，让他实在没办法了。
    索性，抱起尼龙包，小跑着就跟了上去。
    由于之前摔破了两个窟窿，尽管他紧紧的用手捂着。
    还是漏掉了两个衣服撑，一个塑料杯子，一个肥皂盒。
    涛子跟在后面，弯腰帮他一一捡了起来。
    少年不好意思的笑笑，“谢谢大哥...”
    ……
    穿过十字街道，往斜对面又走了四百多米。
    来到一条横向的步行街。
    赵无忌看到的那家酒店，就在这里。
    酒店规模不大，楼体上挂着四个金色发光大字——天华酒店。
    赵无忌开玩笑道，“华哥，这酒店，原来是你家开的啊？”
    韩天华嘿嘿直乐，“要是我家的，就不收钱喽。”
    “身份证都给我...”
    少年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双手递了过去。
    赵无忌瞅了一眼。
    “哦，原来你叫金波呀，好名字！”
    少年金波抓抓头，羞涩的笑了笑。
    韩天华去开了两间双人房。
    进了房间，赵无忌把手里打包的杂鱼和米饭，放在桌子上。
    “金波，趁热吃，我们可都吃过了！”
    赵无忌眼角地余光注意到，金波人没动，喉结动了一下，偷偷地咽了口口水...
    韩队往沙发上一坐，点了根烟，冲金波笑着点了点头。
    “先把肚子吃饱！...”
    这小子也确实饿的狠了，感激的看了大伙一眼。
    打开饭盒，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看他的样子，最起码一天没吃饭了！
    “慢些，喝点水，别噎着...”
    ……
    吃完饭，金波起身，恭恭敬敬的给几个人鞠了一躬。
    赵无忌拉他在沙发上坐下。
    “金波，他们为什么要赶你走？”
    金波有些委屈，“我们的租金到期了，其他同学陆续回家过年，我没地方去...”
    “本来，干了将近九个月，以为能剩点钱在身上，谁知道，他们根本不讲理，把我们的钱给扣了！……”
    金波瘦弱的小脸，气呼呼的涨的通红。
    “我家是山南县金云镇的，离这里有二百多里地。”
    “九岁的时候，父母离婚，各自组建了家庭，从此，我就没了家……”
    听了金波的讲述，赵无忌也沉默了。
    ……
    九岁那年，父母亲不知道什么原因，大吵了一架，把家里东西砸个稀巴烂！
    两人一怒之下，去民政局办了离婚。
    随后，就各自进城打工。
    从此，金波就跟着七十多岁的奶奶，相依为命。
    两年后，奶奶病逝。
    办完丧事，父母又吵了一架。
    十一岁的金波，这回听出来了。
    这两年来，父母在外面，各自组建了家庭。
    爸爸家生了个妹妹，妈妈家生了个弟弟。
    都碍于重组家庭的压力，不想带着金波。
    十一岁的金波，没哭没闹，下床给父母各鞠了个躬。
    “爸妈，我自己能活！...”
    说完，哭着鼻子跑了出去...
    ……
    金波一番话，听的韩队这个大老爷们，竟然背过身，开始小声抽泣。
    涛子给他递纸巾，被他一把推到一边。
    “去去去，老子没哭，眯眼了，操...”
    涛子烧的水开了，赵无忌林拎起水壶，给金波倒了杯热水。
    “那你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金波笑笑，“我们那儿没有福利院，我是在敬老院长大的。”
    “小学初中，学费全免，上中专也是乡里给出的学费！”
    “本来以为实习了，能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了，谁知道...竟然遇到一帮人渣，倒霉！...”
    韩天华今年三十八岁，有个儿子，今年16，上初三。
    拿纸巾擦了擦眼睛，“金波，是曹杰和曹磊兄弟俩，扣你们的钱吧？”
    “说说，怎么回事，叔给你做主！”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金波就来火！
    “虽然不是他们直接干的，但我们都知道，就是他们俩指使的！”
    “我们实习工资，和劳务公司说好的，一个月600块，包一顿午饭！”
    “每个月发200生活费，另外400，到实习期满再发，宿舍租金，一个月100最后也一起算。”
    “谁知道，干完九个月以后，找他们要钱，就不是这么说的了。”
    “租金平白无故，多了100折旧费，另外用水用电，卫生费，管理费，厕所使用费，都出来了，最后一算，一个月要385！”
    “我们的400块钱，一个月就剩下15块钱。”
    韩队一听，简直气炸了肺！
    “谁给他们的胆子？！...”
    赵无忌一把拉住了他，“华哥，让金波继续说。”
    金波喝了口热水，继续说，“开始的时候，我们都不同意，打了派出所电话，警察来调解了，说是经济纠纷，帮着调解了，但没有结果。”
    “有的住的近的同学，让家长来理论，被曹磊纠集了几十个地痞流氓威胁了...”
    经过这么一闹，很多人开始怂了，都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慢慢的这事也没人出头了。
    别人陆续回家过年，金波没地方去，口袋里就剩下一百块钱。
    这几天想去碰碰运气，找个什么临时工干干，起码能养活自己。
    一连找了两三天，一百块钱花的差不多了，工作还没找到。
    于是，就出现了刚才那一幕。
    被曹杰的手下，赶出了宿舍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