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缄默中结束了禁闭。
沾有墨水的羽毛笔尖在羊皮纸上落下一个黑点。艾莉西娅迫不及待地站起身,一边收拾桌面,一边宣布,“你可以回去了。”
僵坐在扶手椅上的金发斯莱特林却并未按照她通知的那样起身离去。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久到艾莉西娅不能再假装无事发生。
“还有什么事?”艾莉西娅问着,试图将德拉科用手掌摁住的羊皮纸拽出来。
他们就这样陷入僵持。
艾莉西娅不甘示弱地看着德拉科,金发白肤,灰眼尖脸,以及颜色像枯萎的玫瑰花瓣的嘴唇。这一切艾莉西娅都很熟悉,可她从未在那双灰蓝色的眼中见到如此深沉浓郁的怨恨。
是的,即使德拉科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但他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说着:他怨她、恨她。
他抛下自尊与理智,装聋作哑,偏听偏信,艾莉西娅却依旧干脆利落地选择了与他分开,在他们仍然互相喜欢的情况下。
他们愿为彼此涉险,却不愿对方因自己遇到危险。
德拉科怨她,恨她,却又清楚地认知到,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爱她。
她是句号,是他所有蠢话、谎话和情话的终点。
德拉科痛苦地凝视着她,有那么一瞬间,他就要对她说出他经历的所有,包括黑魔王安排的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或者说惩罚。
可他不能。
左臂上的灼烧感似乎从未消失,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保持警惕。
德拉科从贝拉姨妈那里学会了大脑封闭术,将自己上一学年的行为美化成年轻人的冲动已实属不易。在黑魔王高强的摄神取念术面前,他与裸奔的孩童没什么区别。
“也许我上次说得不够明白——”
艾莉西娅的眼前突然变得一片昏黑。她闭上眼,眼皮处传来干燥温热的触感。
德拉科伸手蒙住她的眼睛,用饱含恶意的语气说,“既然你的担心毫无意义,那就别再对我产生如此廉价的情感,这只会让我感到困扰和——恶心。”
怎么可能。德拉科脑中有个小人在大声驳斥他的话,他的眼睛和那双紧闭着的蓝眼睛一样湿润,他的心脏和眼前人的一样千疮百孔。
可是,象征着挣扎与纠结的决裂戏码上演一次便已足够。他已经在列车上放了波特一次,若在此刻再度拥艾莉西娅入怀,黑魔王该如何相信他的忠诚?
德拉科不想把这学期的圣诞节变成黑魔王对马尔福家族的审讯会,他要确保自己和家人的安全。
艾莉西娅轻声反驳:“可你不敢看我的眼睛,德拉科——”
“那不能说明什么!”德拉科轻蔑地说,“你是不是想说,我还有所谓向好向善的可能,别傻了,科林斯,我绝不会背叛我的家族与血统,不会也不想。我这样做,只是因为。”
经过一个长到以分钟计的停顿,艾莉西娅感受着德拉科温热的掌心,一根搭在她太阳穴上的手指在不停地颤抖着。她听见德拉科吞咽口水的声音,以及,
“你的眼睛惯会骗人。”
一时间,在艾莉西娅心中翻滚不休的复杂感情骤然消散了。她以一种自己听着都惊讶的冷静态度发问:“所以,你把我们之间的事情,归为我对你的欺骗。”
“是。”
德拉科忍着心痛回答。他感觉自己的掌心快被艾莉西娅滚烫的眼泪灼伤了,那滋味似乎比左臂上的更强烈更痛苦。
接着,他在被泪水模糊的视野中发现了异常,一抹艳丽的红色倏尔向上弯起。
艾莉西娅勾起那本来耷拉着的嘴角,露出漂亮到惹人心醉的笑容。“说得更难听一点,你认为自己是受了我的蛊惑,对吗?”她嘲讽地问道,“都是我的错。”
“年轻气盛、家境优渥、备受宠爱的你,遇到一个不听话却又恰好符合审美的姑娘,就像发现一匹野性未消的骏马,你自然而然地起了征服欲,又错把这种欲望当成了喜欢,是吗?”
“你肤浅地喜欢着我,百依百顺,就像对待一只爱挠人的小猫。你不屑对我动脑筋,所以没能及时发现我那些无理要求背后的陷阱。这就是你的意思,是吗?”
德拉科听得心痛又心惊。艾莉西娅很敏锐,说出的话与他对黑魔王的解释所差无几。他真怕再与艾莉西娅待下去,她会发现自己的异常。
有的话一旦说出口,就如覆水难收。
德拉科眨去眼中的水雾,松开手,“是,但出于绅士风度,我没想把话说这么难听。”
他别开脸,避开艾莉西娅探究的目光。
“再见。”
他如今能说出口的好像只有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