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谋划
作者:雏凤Midas   家父奸相:我把主角都埋了最新章节     
    崔鄂盯着铜镜中的自己,时不时凑近,看得十分仔细。
    铜镜是新磨好不久的,正是光亮的时候,能把人照得分毫毕现。
    崔鄂皱着眉,凑近铜镜,拨了拨美人尖,又坐回去,看了半晌。
    他的白发似乎比入京时更多了些。
    仔细将那些白发一一拔了。
    “啪”地一下,将铜镜合上,崔鄂开始整理衣冠,准备出门。
    他当然不可能只为了崔绩的婚事来到京城。
    他要做的事有很多。
    乐陵侯夫人前日就接到了崔氏送来的帖子,说今日崔鄂会到乐陵侯府拜访。
    一大清早,乐陵侯夫人就醒了。
    刚睁眼,开口第一句,就是让自己的陪嫁嬷嬷去让府内下人,把昨日刚打扫过的乐陵侯府上下再清扫一次。
    用早膳的时候,她边在崔氏的服侍下进食,边向陪嫁嬷嬷询问进度。
    “瓶里的花可都选的新鲜的?崔鄂对花道素有造诣,可不能让他鄙薄了去。”
    “夫人放心,都是花园子里刚摘的。”
    “正堂的挂画可换成了易大师的那幅花鸟图?崔氏素来推崇易大师,正堂挂那幅,应当最是合适。”
    “昨日没让挂,生怕损了那幅名家之作。刚刚奴去瞧过了,已经换上了。”
    “嗯。”
    乐陵侯夫人将所有事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应当没有纰漏。
    正要起身去处置庶务,一拍脑袋。
    “瞧我这记性!”
    “去把今年陛下赐下来的紫芽银针拿出来,一会儿崔家主到了,煮茶就用这个。”
    “哎,奴这就去取。”
    乐陵侯夫人思索着缓缓点头。
    这回应当没有什么漏下的了。
    虽说是处理庶务,可乐陵侯夫人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
    她看几眼账册,就会抬头去看看天色,时不时向一旁服侍的婢女询问时辰。
    “距崔家主来,还有半个时辰。”
    乐陵侯夫人直接把账册合上,在婢女的搀扶下起身。
    “替我更衣梳妆。就用昨日已经选好的那些便是。”
    崔鄂是个很守时的人,来得不早也不晚,掐着点到的乐陵侯府。
    乐陵侯与夫人一同出现,在偏门亲自相迎。
    崔鄂略欠了欠身。
    “冒昧上门,叨扰了。”
    乐陵侯不擅长与崔鄂这样的人交际,直接甩给了自己夫人去处理。
    心里却是嘀咕上了。
    之前就听说崔氏的家主在江南修道,现在看来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就是距离上回两家结亲,已经过去不少年,看着老了不少,身型也瞧着干瘦了。
    唉,少年催人老哇。
    前日自己同余姚县主送来的那些妾室胡闹时,也有力不从心之感。
    不过那个可心的倒是叫人心生怜意,温温柔柔软乎乎的,抱在怀里熨帖极了。
    乐陵侯跟在乐陵侯夫人和崔鄂身后,独自浮想联翩,就连他夫人叫他都没听见。
    乐陵侯夫人脸上尴尬了一瞬,很快就调整了表情。
    “侯爷,妾身带崔家主去见一见儿媳妇。”
    “啊……哦,哦!你们去,你们去吧。崔家主,您自便,您自便。”
    崔鄂仿若没留意到方才的机锋,又似乎对这些并不在意。
    反正乐陵侯夫人并未在他脸上看出什么特别的来。
    既没有嘲讽揶揄,也没有同情怜悯。
    仿佛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乐陵侯夫人摸不准崔鄂的性子,应对起来越发小心谨慎。
    “原不是我想要拘着儿媳妇,只是京中人人都知道,余姚县主岂是能轻易得罪的……”
    崔鄂不急不躁,耐心听她说完话。
    “夫人想的很对。”
    自己说了一大通,只换来了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乐陵侯夫人自觉颜面扫地。
    又不敢当面怼回去。
    这可是崔氏的家主。
    谁知道要是自己忍不住,会给乐陵侯府带来怎样的结局。
    崔氏早已在花厅候着了。
    自打搬去了乐陵侯夫人的院子里,她每日只能在请安和用膳时见自己的夫君。
    只是那个成亲后,眼中只有自己的夫君,对她充满了不耐烦,说不上几句话,就急着要走。
    哪怕她特地将女儿抱出来,说孩子想爹了,他也只是接过哄了几句,立刻就走了。
    听妯娌说,夫君院中的那些妾室,已经有三个显怀,只不知道哪个有好运气,能一举得男。
    崔氏有心想让父亲替自己求几句情,却也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什么脾性。
    寄往家中的信,对自己遭遇到的不公,半个字都没提。
    不过崔氏想,今日父亲到了乐陵侯府上,即便自己不说,父亲应当也能看得出自己当下的处境。
    崔鄂来的时候,他女婿乐陵侯世子并不在府中——上值去了,所以没能见礼。
    崔鄂也不在意。
    说到底,乐陵侯府现在还轮不到他女婿做主。
    乐陵侯夫人把崔鄂带到崔氏面前,好意给他们父女二人留出单独谈话的时间。
    崔氏低垂着眉目,上前向崔鄂见礼。
    “父亲……”
    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崔氏脸上。
    “无用的废物。”
    “丢尽了崔氏的脸面。”
    崔氏捂着脸,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却不敢为自己叫屈半个字,死死咬着唇,不哭出声来。
    “你在崔氏这么些年,你姨娘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还是婚后过于乐不思蜀,都将崔氏教你的那些全都忘在脑后了。”
    “你可知自己坏了家中大事。原本崔氏欲将你七妹妹送入东宫,拿下太子妃之位。”
    “如今因你这蠢货,太子妃哪里还轮得到崔氏女来做。”
    崔氏跪在冷漠的崔鄂面前,哽咽着声音。
    “女儿已是知错。”
    崔鄂一脚踹在她的肩头,把她踢翻在地。
    “你现在知错又有何用?”
    “我已将你姨娘发落了。若是你念着你五妹妹的婚事,就别再整幺蛾子。”
    崔氏心头一紧。
    她知道父亲说的发落是什么意思。
    姨娘怕是已经不在人世……是自己害惨了她!
    若是再将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也害了,那她真不如冲去湖里头溺死。
    崔鄂目不转睛地盯着崔氏的后脑勺看了好一会儿。
    “起来吧,收拾收拾,别让了乐陵侯夫人看出端倪来。”
    崔氏赶紧起来,转身用丝帕沾了茶水擦了脸,又用力拍了拍脸颊。
    转过来时,又是昔日那个大方落落的崔氏女。
    崔鄂这才略显满意地点头。
    乐陵侯夫人掐准了时间,过来的时候,父女二人正好收拾妥当。
    “夫人,今日崔某前来,是有事想与夫人商议。”
    乐陵侯夫人的脸上堆起笑。
    “崔家主但说无妨。不知有何事是乐陵侯府能帮得上忙的。”
    “先前崔某来信,夫人一直不曾给过答复,是以崔某就只能只身北上,亲自问一问夫人的想法了。”
    崔鄂身上的气势过于骇人,乐陵侯夫人险些招架不住,脸上的笑都要挂不住了。
    “啊……崔家主说的是崔陆两家在京中合办商行?”
    “此事非我不给回应。实在是侯府上下人口多,开销大,合办商行需那般多的银钱,我总得细细盘算了,方能给予崔家主答复。”
    崔鄂的语速很慢,但是压迫感很强。
    “那敢问夫人,如今盘算得如何了?”
    乐陵侯夫人觉得自己的脸都要僵了。
    “已是盘算好了,确实……确实能合办。”
    其实心里并没有底。
    办商行的银子,乐陵侯府自然拿得出来。
    可她没有信心,能把孟氏商行给压下去。
    自打裴相的妻子孟氏创办这商行以来,京中就没有一个能打的。
    孟氏亡故后,她的一子一女,又将孟氏商行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峰。
    乐陵侯夫人担心这钱扔下去,别说响声,就是水花都见不着。
    是以她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
    “敢问崔家主,这商行若是亏了……”
    崔鄂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把人吓得后退了三步,方才开口。
    “商行亏损自有崔氏负责。乐陵侯府只要保证铺子的日常运转即可。”
    “哎,哎……”
    崔鄂见事情已经谈妥了,也就不再继续待着。
    乐陵侯府不过是崔氏重回京城,重返权力中心的一个小小跳板。
    若不是当年乐陵侯夫人低声下气,几次三番亲自前来江南提亲,把姿态放得那么低,他是不会同意这桩婚事的。
    “我这女儿愚笨无知,家中没能教好。给夫人添麻烦了。”
    “若是日后她再有不妥之举,夫人只管替我管教就是。”
    乐陵侯夫人讷讷不敢言语,行了个礼,将崔鄂送走了。
    人刚一走,乐陵侯夫人就瘫软了身体,往后靠在自己的陪嫁嬷嬷身上。
    “这么些年过去了,回回见了这崔家主,我这心依然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他只消看我一眼,我就觉得自己心里头的想法,叫他给看透了。”
    “实在太吓人了。”
    崔氏在她身边扶着她,心里却想,她父亲素来是这样的。
    任何人都难以猜透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拥有这样的父亲,她只觉得是此生的悲哀。
    崔鄂上了马车之后,一直闭目养神。
    等马车停下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撩开马车门帘,施施然走了下来。
    他站在酒楼的外面,端详着招旗。
    红边黄底的招旗上,用黑线绣了文春阁三个字。
    是裴文运的字。
    崔鄂在心里默默道。
    嗤笑一声。
    还是那么丑。
    他走进酒楼,立马就有伙计迎上来。
    伙计脸上的笑既不显得谄媚,又不显得卑贱。
    崔鄂觉得看起来还挺顺眼。
    “请问客人可有预定雅间?”
    “有,定的是玄英木那间。”
    “麻烦客人随小的来,小的替您领路。”
    崔鄂上台阶的时候,略微停了一下,视线落在一楼不起眼的角落。
    他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扯动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继续跟着伙计上楼。
    雅间的门一打开,扑鼻而来的熏香让崔鄂忍不住深吸一口。
    这香方调得极好,雅致清疏。
    不知可否对外售卖,他想带回家仿制试试。
    在雅间内坐定,崔鄂端起桌上已经泡好的香茶。
    茶盏上的盖子在打开的那一刹那,崔鄂才意识到雅间内的熏香内有玄机。
    原本雅致清疏,带着冬日疏离感的熏香,在融合了茶香后,瞬间有了全新的转变。
    是春日的烂漫,万物初生的季节。
    崔鄂嘴角轻轻扯动,带出极浅的笑。
    裴文运的女儿的确有几分能耐。
    认真嗅着香味,用心辨别着用的香料,崔鄂耐心地等着自己的客人。
    雅间的门被敲响,几个北戎汉子推门进来。
    崔鄂抬起眼,扫了一圈。
    “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