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砚迟看着前方小小的身影。
    细碎的阳光透过枝丫照在她的身上。
    像是无数金色的小蝴蝶在她身上跳跃飞舞。
    而她跳呀跳，则是不知不觉跳在了他的心上。
    有点吵。
    但不舍离。
    不舍其离。
    ……
    很快，三人走进医院。
    陆砚迟被推进手术室。
    红色的手术灯亮。
    苏苡落双手紧攥，手里还捏着那一朵四叶三叶草。
    它自然不能被带进手术室。
    包括手链医生说也不能。
    手术中禁止病人带任何饰品。
    苏苡落就只能把它们都攥在自己的掌心里，然后一遍遍地祈祷陆砚迟一定要平安出来。
    蒋立生笑着把她拉坐在椅背上。
    “小姑娘，手术至少三小时呢，你不能一直站着，坐吧，医生说了，手术成功率有90%，不会有事的。”
    苏苡落也知道现在脑瘤手术成功率很高。
    可她还是会担心。
    毕竟是开颅手术，终是有风险的。
    她怕会有万一。
    不过、呸呸，她怎么能这么想。
    不会有万一的。
    陆砚迟肯定会平平安安出来的。
    她又是一遍遍默念，然后继续紧紧盯着手术室的门。
    时间滴答滴答走过，像是古老的钟踩着命运的齿轮在转动。
    不知过了多久。
    咔哒——
    手术室的门从里面被拉开，一个助手匆匆走出将门关上。
    苏苡落立即起身，蒋立生也愣了下地起身，“手术是好了吗？”
    可这才一个半小时，这么快？
    助手没来及说什么就奔离，片刻手里不知道拿了几袋什么东西回来又要打开门。
    蒋立生急急上前，“怎么了，手术不顺利吗？”
    助手面庞严肃，“病人麻药过敏，但放心，医生已经给他打了肾上腺素，应该不会有问题。”
    蒋立生一惊，“麻药过敏？可手术室前不是做过麻药测试吗？”
    “麻药测试也是小剂量的，病人一开始也没任何过敏反应，可就在刚刚，病人突然表现出了对麻药的强烈排异，这种情况很少，但也不是没有，总之医生已经在抢救了。”
    助手说完匆匆进去又关上门。
    苏苡落整张脸都泛白。
    蒋立生不懂这麻药过敏究竟严不严重，但听着刚刚助手的话还是对着苏苡落安慰说：
    “姑娘啊别担心，刚不是说了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吗？”
    苏苡落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见。
    因为有学医的念头，她平时要是有时间看些新闻什么，都会下意识地看医学类。
    所以她知道一场手术中，最突然也最让医生头痛的，其实就是过敏反应。
    这种小概率但大危险的事件，因为来势突兀又凶猛，一旦产生休克等致命反应，就是转瞬间，完全让医生措手不及。
    有时哪怕做心肺复苏等急救都很难救回来。
    尤其现在陆砚迟做的还是开颅手术。
    心脏手术突生意外还能用ecmo体外心肺机，可开颅意外，却是没有任何体外机可依靠的。
    这也是现代医学用脑死亡做标准的原因。
    心脏停跳还可救，脑死亡却是不可救的。
    不——不会到这步的！
    苏苡落你不要吓自己！
    苏苡落一遍遍的地告诉自己，陆砚迟不会有事。
    他一定一定不会有事！
    可是！
    咔哒——
    手术室的门再次开。
    这次是戴着口罩的医生走出来，嗓音低沉遗憾地说：
    “病人过敏导致休克，几次呼吸停滞，我们用了很多办法，但终究他没能挺过去……”
    啪——
    苏苡落手里的三叶草连同手链掉在地上。
    她瞪大眼抓着医生的手，“啊啊啊……”
    医生你不要说这种话。
    陆砚迟不可能有事的。
    你在骗我对不对？
    蒋立生也白着脸道，“医生你们不是说手术的成功率有90%么……这、这怎么会突然手术失败呢……”
    “过敏反应是不可控的，尤其他明明麻药测试时是没有问题的……”
    “啊啊啊——”
    苏苡落猛地绕过医生往手术室里冲。
    她不信医生的话。
    肯定是陆砚迟太坏了。
    他明明手术成功了。
    但为了吓她，故意让医生骗她。
    他从来就是这么讨厌。
    所以他肯定不会有事的！
    他就是故意在吓她！
    医生没有阻止她闯进去。
    手术台上，还有三个医生，手里都戴着手套，每一个上面都沾满了血。
    鲜红的血刺得苏苡落眼睛煞红。
    她猛地冲停在手术台前，愣愣地看着手术台上的人。
    被剃光了头发的头颅满是血。
    还没有完全缝合。
    能看到颅内的一些脑回体。
    而颅内的血流了好多到脸上。
    从额角到下颔，像是一条条扭曲的蜘蛛丝，爬了陆砚迟满脸。
    苏苡落整个人都呆滞了。
    喉头里像是被什么堵着，窒息万分！
    一个医生一边拿起针，一边道，“小姑娘你别看了，出去吧。”
    “虽然病人没有救活，但我们还是会把他的头颅缝好，保持完整的。”
    说着医生快速地开始缝合。
    另外两个医生则开始整理手术刀和手术盘。
    盘子里像是切下的肿瘤体。
    一团团的。
    苏苡落瞳眸颤缩，又看回那张沾满血的脸，接着，一点点地下移，看向他的胸膛。
    没有一点起伏的，罩着绿色布的胸膛。
    而一个人如果活着，即使在手术中，都该是有呼吸的。
    不会胸膛一动不动的。
    不——
    陆砚迟不会死的。
    “啊啊啊！”
    苏苡落突然大叫一声，接着用力抓着那个在收拾手术盘的医生的手。
    医生，你们再救救陆砚迟吧！
    他或许只是短暂休克。
    或许再救一救就又能有呼吸了呢！
    蒋立生也红着眼道，“医生，这孩子才18岁啊，他不该就这么死的啊！我求求你们再救救他吧，求求你们了！”
    医生指着一旁的心脏除颤器说，“我们已经抢救过很多回了，可病人已经没有心跳十分钟了。”
    “他的大脑也没有任何波动。”
    苏苡落看着那真的没有任何波动的显示屏。
    一条直线，无论心跳还是脑波都是一条直线。
    可明明三小时前，陆砚迟戴上了她的手链和戒指。
    她信心满满手术一定会成功的。
    然后她会和陆砚迟一起上大学，一起学医，一起想办法攻克癌症这个难题。
    可为什么他就这样死了。
    为什么。
    不。
    这其实是梦。
    她一定是在做梦。
    眼眸剧烈的一颤，苏苡落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