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生无声的吸了一口气，压下了胸口翻涌的情绪，冷静的说道，“为什么？”
    “为什么呢...”无量真神似乎在酝酿措辞，脸上的表情也逐渐生动了起来。
    如果说初见之时，无量真神还是一台冷酷的人造人。通过和陆长生的逐渐交谈，现在他身上的“人味”越来越浓了。
    “你见过七神之战，对吧？”无量真神望向了陆长生的脑后，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这是在看我的命运长河吗？
    他能看到当初我在天穹和应天的对话吗？
    陆长生有些警惕的点了点头。
    “真实的神战，比你看到的，更加残酷。”无量真神低下了头，再次把视线投向了陆长生。
    “你曾经在周易的神国里，见识过那些觉醒者家族，是怎么对待‘贱民’的，对吧？”
    “那也是我们第一次相见。”
    第一次相见？
    【神殿使者】的视野，或者说记忆，是可以互相传递的吗？
    还是说【神殿使者】本身，就是一台具备记录能力，能够完成半神级别战斗的智能机器人？
    以神格碎片为能源，驱动的机器人？
    陆长生没有搭话，只是在心中暗暗记下。
    “七神的力量，要比东凛城的三大家族，强大百万倍。”无量真神继续说道，“他们对待其他生命的态度，也要更加冷酷百万倍。”
    “在七神统治的时代里，不管是人族也好、妖族也好、甚至是肉身强悍无比的巨人族，巨龙一族，全都只是七神的奴仆。”
    “七神实在是太强大了...”
    “强大到仅凭他们的意念，就可以操纵无数生灵的命运。”
    “也许仅仅是七神某一天心情不好。”
    “就会有成千上万人死去。”
    “也许仅仅是七神突发奇想的一个念头。”
    “就会有无数人被送进绞肉场里，沦为廉价的肉汤。”
    “曾经有人抵抗过，反抗过，向着神明发起过挑战。”
    “结果无一例外，全部都被碾成了齑粉。”
    “不可忤逆神。”
    “是那个时代的主基调。”
    “在那个时代里，‘能够活着’就已经是七神赐下的最大的礼物了。”
    无量真神稍微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了一抹回忆的神色。
    他一字一顿的继续说道，“所以，我们才要斩断命运长河。”
    “这个世界...”
    “不应该有神！”
    陆长生微微一怔，沉默了几秒。
    他静静的盯着无量真神，幽幽开口道，“所以你才会派出【神殿使者】追杀周易？”
    “所以你才会向所有达到九阶的生灵发出呓语，将他们逼疯？”
    “那你为什么不像对待周一那样，来对付我？”
    “难道【神殿使者】都已经被杀光了，你已经没有卒子可用了吗？”
    无量真神轻轻的摇了摇头，就像是个老朋友似的，语气平静的说道，“你和他们不一样。”
    “我能感觉到，你和‘我们’的理念是一致的。”
    “‘我们’都不希望这个世界有神明的存在。”
    “不是吗？”
    陆长生一时语塞。
    他见过的神明，几乎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视万物为刍狗的冷血怪物。
    从情感上出发，他确实不希望这个世界会出现一个真正的神明。
    不受任何节制的力量，最终只会毁灭一切。
    可是他很快就发现了无量真神这番话里，致命的漏洞。
    “所以，你发动妖潮，控制妖族消灭人族，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把所有生命全部杀光了，就不会有神诞生了，你这种做法，和那些冷血无情的神明，有什么区别？”
    陆长生冷冷说道。
    无量真神轻轻扭头，望向了身后的王座，缓缓开口道，“为了能够攫取虚空大君的权柄，我必须完全融入他留下的神国。”
    “在这个过程中，我在吞噬着他，他也在影响着我。”
    “发动妖潮并非我的本意，我却只能这么做。只有贯彻了无量大君的意志，我才能真正取代他的位置。”
    “我另外的几位‘兄弟’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只有完全掌握七神遗留的全部权柄，我们才能重启世界。”
    “真正的创造一个，没有神明，没有压迫，人人都能为了自己而活的世界。”
    “为了达到那个最终目标，有些牺牲，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陆长生，无奈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能不能不要再说这些高大上的屁话了？”陆长生微微歪着脑袋，冷冷的看向了无量真神。
    “你们这些家伙啊...”
    “总是动不动的，就牺牲这个，牺牲那个。”
    “总觉得自己做的事业才是最伟大的，才是最了不起的。”
    “似乎只要喊出一个光明正大的口号，就可以不计后果的牺牲他人。”
    “只要构建一个想象中的理想乡，就可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朝所有人举起屠刀。”
    陆长生顿了顿，主动往无量真神的方向靠近了两步，直视着对方的双眼，冷冷开口道，“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你们’是因为看不惯神明那副高高在上却又视万千生灵为蝼蚁的作为，而建立的神殿。”
    “‘你们’的最终理想，是建立一个再也没有神明的世界。”
    “可‘你们’现在所做的事...”
    “和那些冷血、无情的神明，有什么区别吗？”
    “屠龙者...终成恶龙。”
    “‘你们’最终也不过是下个时代的神明。”
    “直到下一位屠龙者，来终结你们的统治。”
    “如此循环往复，无休无止。”
    无量真神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颇为遗憾的开口道，“你之所以会愤怒，是因为现世还有你所在乎的人。”
    “你还未完成半神的晋升，所以不明白...”
    “一旦踏出了那一步，你的生命形式就将彻底改变。”
    “你现在所在乎的，所在意的，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你的朋友，你的亲人，寿命不过短短百年，对于‘我们’而言，那不过是转瞬即逝的短暂存在。”
    “既然你没办法下定决心做‘我们’的同路人。”
    “那就让我们一起看看吧。”
    “你在意的那些东西，如果全都消失了，你会不会改变现在的想法。”
    无量真神说着，便轻轻挥动了一下右手。
    一道巨大的光幕，出现在陆长生的眼前，迎面映入眼帘的，便是【酆都城】三个大字。
    震天的喊杀声中，酆都城外的尸体越堆越高，越堆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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