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名分不名分。”程子争没被他带进圈套里，“这种事情谁会问。”
闻柏声平静道：“做检查之前肯定要填写信息，万一护士问了呢？”
程子争沉默了一瞬，道：“那就随便敷衍几句。”
闻柏声尽力忍住眼中的笑意，眸子里写满了不解，装傻道：“怎么敷衍？”
“就……就说我们是情侣。”
害怕闻柏声误会他的意思，程子争连忙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假装情侣。”
闻柏声嗯了声，道：“好的，男朋友。”
听到“男朋友”三个字，程子争的耳朵不争气地红了。
他不愿在闻柏声面前表露出自己的窘迫，重重地咳了一声，端出恋爱大师的架子，仿佛自己是情场老手，“一看你就没谈过恋爱，哪有人日常交流直接叫男朋友的？肯定有别的称呼啊。”
“哦？”从未谈过恋爱的闻柏声求知若渴，“那我要怎么叫你？”
“宝宝？还是——”他凑近程子争的耳畔，低声道：“老婆？”
这两个字掠过心头，好像长风扫过铃铛，带起了不小的动静。
“都不好。”程子争烦躁地揉了揉耳朵，躲开了闻柏声的悄悄话攻击，“肉麻死了。”
闻柏声坐正了身体，含笑道：“那老婆教我一个不肉麻的？”
“你还叫！”
程子争凶神恶煞地道：“不准叫我老婆，听到了没有？”
“老公教我。”闻柏声非常听话地换了新称呼。
只要能骗到老婆，他能屈能伸。
听到这个称呼，程子争脑子里的弦嗡的一声断了。
在他曾经的设想中，他以后的伴侣会是一个年纪比他小的beta，或者一个omega，如今骤然被一个比他大的alpha叫老公，这个人还是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闻柏声，他心里霎时浮上一层倒反天罡怪异感，还有浓浓的羞耻感，“别叫我老公！”
闻柏声眨了眨眼，“那我要叫什么？”
程子争含含糊糊道：“……在外面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了。”
他们之前做过一个约定，乖乖是独属于闻柏声的称呼，只能私下独处的时候叫，不能让外人听到。
闻柏声道：“你不是说情侣之间有特别的称呼吗？”
程子争不想继续纠缠这个问题，“我们只是装的，又不是真的情侣。”
闻柏声较真道：“不装得像一点，被别人发现了怎么办？”
“到时候别人肯定会很奇怪我们为什么要假装情侣去做信息素匹配度检查。”
哄骗最好的兄弟陪自己假装情侣去做信息素匹配度检查，程子争原本就心虚，生怕被别人发现自己内心深处的奇怪想法。
被闻柏声这么吹吹枕边风，他更心虚了。
还是得装的像一些，不然被别人发现了怎么办？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彻底被闻柏声带进沟里去了，医生护士上班那么忙，来来往往都是病人和家属，谁会跟侦探一样探究他们到底是不是真情侣？
“那……那你想怎么叫？”程子争犹犹豫豫地看向闻柏声。
“不准叫老公。”抢在闻柏声开口前，他斩断了“老公”这两个字的可能。
“老公”和“老婆”两个称呼二选一，闻柏声当然更喜欢“老婆”了，既然程子争已经替他选了，他非常乐意地接受了剩下的结果，“我可以叫你老婆么？”
怕程子争害羞不答应，他换了个曲线救国的说法，“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当我一天的老婆吗？”
只要叫过一次，他就再也不会改口了。
他要叫程子争一辈子老婆。
程子争道：“……嗯。”
“就一天。”他对闻柏声说，也对心里的坏念头说。
就一天，假扮好兄弟的老婆一天没什么的。
闻柏声勾唇道：“谢谢老婆。”
程子争红着耳朵纠正道：“只有那天能叫。”
闻柏声道：“我怕到时候忘了，提前练习一下。”
“可以么？老婆。”
程子争没说话。
“老婆。”闻柏声凑近了一点。
程子争闭上眼睛装死，“你别吵我睡觉。”
闻柏声笑了，“老婆晚安。”
*
他们的预约在周一上午。
即使是周一，医院还是很多人。
儿科的孩子哇哇地哭叫，穿过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沿着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到尽头，再往右拐，程子争看到头顶多了个牌子。
分化信息素科。
程子争停住了脚步。
他昨晚搜索了一下，今天的检查需要抽血。
他最害怕抽血了。
程子争蜷了蜷指节，手指发凉。
就在他犹豫不前的时候，手指忽地碰到温暖的东西，紧接着，他的手被裹进了宽宽的掌心里。
程子争低头一看。
闻柏声牵住了他的手。
程子争说：“干嘛牵我？”
“你今天是我的老婆。”闻柏声脸上的表情很平淡，“我牵我的老婆怎么了？”
这两天一直被闻柏声老婆老婆叫个不停，程子争都对这个称呼免疫了，“……哦。”
“别怕。”闻柏声轻声道。
程子争想逞强说一句“谁说我怕了”，可是一抬头对上闻柏声炽热的目光，整个人瞬间变得蔫巴巴的。
“……哦。”
闻柏声牵紧他的手，道：“走吧。”
程子争点头。
等候区的椅子分了左右两排，中间有一条通向检查区的走廊。
程子争他们的对面坐着一对情侣，同样来做信息素匹配度检查。
左边那个看上去很娇弱的是omega，另一个则是alpha。
omega掐着嗓子，娇滴滴地道：“老公，人家想要喝水。”
“好，给宝宝喝水。”他身旁的男人把杯子递给他。
程子争眼观鼻鼻观心。
闻柏声若有所思。
不一会，对面的omega又提要求了。
“老公，人家想要亲亲。”
“好，给宝宝亲亲。”
于是——
大庭广众之下，两人捧着脑袋，互啃起了嘴巴，干柴烈火，卿卿我我。
程子争：……………？？？
对面的两个人亲得忘我，他匆忙移开视线，打算和身边的人说几句话缓解一下尴尬。
“你——”
看到身边的人，他的话倏地停在嘴边。
闻柏声神色冷淡地盯着对面那两个啃嘴巴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子争：“……”
闻柏声的眼神让他坐如针毡，好像有人在拿东西刺他，对面的两个人都没让他这么尴尬。
这人懂不懂什么叫非礼勿视！一直盯着别人亲嘴干嘛？
他一把遮住闻柏声的眼睛，低声道：“小孩子别看这些。”
闻柏声拉下程子争的手，扭头看他，“可是我已经成年了。”
程子争：“……”
不是，他非要看别人亲嘴是吧？？？
“成年了也不能看。”程子争装出一副老成的模样。
闻柏声乖乖地点头，“好吧，我都听老婆的。”
程子争嗯了一声，突然有一点小开心。
当闻柏声老婆的感觉还不错。
可是——
程子争忽地有些泄气。
今天只是演戏而已，他现在是闻柏声的老婆，明天就不是了。
想到这里，程子争的心没由来地抽了一下，空落落的。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怅然若失，心脏那处缺了一样重要的东西，却被偷工减料补了块不整齐的石头，缝隙怎么都合不上。
要是以后闻柏声谈恋爱了，肯定不会听他的话了，只会听他对象的话。
瞟了一眼对面亲嘴的情侣，程子争觉得眼睛痛。
等闻柏声有了对象，也会学他们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啃嘴巴吗？他刚才一直偷看对面的两个人接吻，是不是又在想着什么“和老婆亲嘴”？
一想到这个，程子争就心烦意乱。
自己都答应以后给他介绍对象，还答应每天和他亲嘴了，他怎么能还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他就这么急不可耐想谈恋爱吗？！
一个被压制的念头卷土重来。
程子争忍不住想，既然闻柏声那么想谈，不如他们谈恋爱好了。
他和闻柏声在一起。
闻柏声不是说想找一个可以保护他的omega吗？刚好他很擅长保护闻柏声。
闻柏声那么傻，要是遇到不怀好意的人，被别人骗了怎么办，如果他们谈恋爱的话，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他绝对不会伤害闻柏声。
是啊，只要闻柏声和他谈恋爱就好了。
程子争勾了勾唇。
眼睛里的笑意还没到底，另一个声音在他的心里响起。
你在想什么？你不是直男吗？你们是最好的朋友，闻柏声这么相信你，你怎么能玷污你们兄弟情呢？！
程子争心头一震。
还没来得及思考，他看到一只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程子争眸子里的情绪由迷茫转化为不解。
紧接着，他听到了闻柏声的声音。
“乖乖？”闻柏声在叫他。
“嗯？怎么了？”程子争如梦初醒。
闻柏声道：“到我们了。”
程子争抬头看了过去，大屏幕上显示着他们的名字。
【请程子争和闻柏声到5号就诊室就诊。】
排到他们了。
闻柏声低声道：“在想什么？”
程子争摇了摇头，把脑子里的想法通通驱散，“没有。”
*
五号就诊室坐了个干练漂亮的短发女医生。
医生示意他们坐下。
她把准备好的表递过去，“你们在这两张表上填一下资料。”
“好。”两人低头填写，就诊室里只有笔尖擦过纸张的声音。
过了一会，医生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看了看面前的两个人，“你们——”
程子争猛地抬头，心中暗叫不好。
完了，不会被发现了吧？
他抢答道：“我们是情侣。”
“如假包换的情侣。”程子争的目光坚定。
医生被他这个迷迷糊糊的样子逗乐了，噗嗤笑了出来，“你别紧张啊，来我们这里做信息素匹配度检查的一般都是情侣，不是情侣才奇怪呢。”
程子争的耳朵嗡地红了。
医生笑眯眯道：“我是想问你们谁是omega，到时候抽血的时候记得跟护士说一声，alpha和omega的收集瓶颜色不同。”
“哦。”程子争蔫巴巴地垂下眼皮，“我是omega。”
看到程子争这个样子，闻柏声心里软软的。
他揉了揉程子争的后颈，低声安慰道：“没事。”
后颈被温热的手指抚摸摩挲，程子争的心里好受了点，“嗯。”
三分钟后。
他们把填好的表交给医生。
医生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资料，注意到了年龄那一栏，“一般来这里做检查的都是准备结婚的，像你们这么年轻的学生也有，不过比较少。”
闻柏声说：“其实我们也是为了以后结婚做准备。”
程子争：？
“结婚？”医生好奇道：“你们这么年轻，这么快决定要结婚了？”
闻柏声的面上写满了甜蜜，“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认识对方很多年了。”
他深情地看向身边的人，“我们已经说好了，到了法定年龄就结婚。”
程子争：？？？
他们？说好了？
他怎么不知道？
闻柏声什么时候这么伶牙俐齿了？还学会睁眼说瞎话了。
“那祝二位早日修成正果。”医生笑着把两张表还给他们，“可以去对面的二号检查室抽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