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们终于安静下来后,宁和帝才缓了口气,这等嘈杂声音实在吵得他头疼,他抬眸看了站在下首的两个儿子身上,“明儿与老八如何看?”
方才神策卫首官之争,看似是郭张二派之争,实则他两个儿子身后派系之争,这些他怎会看不明白呢,他也是从兄弟相争过来的。
只是不愿意看着他们兄弟相残罢了,一个是他的长子,一个是他的幼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何协调?
于是他选择置之不理,却不想如此放任,却造成了现下的朝局态势:三派鼎立,两派相争。
但他现在老了,没几年命,并不想折腾,此事还是留给明儿自己解决吧。
闻言,秦辅明看向他的八弟,亦即晋南王秦辅昕,这个比他小十岁的弟弟,与她母亲一般,最是里外不一,平静问了一句,“八弟如何看?”
“臣弟以为张尚书所言有理,诚然裴将军功劳甚大,然神策卫职责甚重,当以后者为重,皇兄如何看?”语毕勾唇看着他的大哥。
他会说此话,秦辅明倒是不难猜测,毕竟若是如此明晃晃赞同裴立接任神策卫,本就是傻子举动。
他向秦辅昕微微颔首,而后对宁和帝说,“陛下,儿臣以为此事有待商酌,不宜仓促决定。”
见他们二人兄友弟恭,宁和帝十分欣慰地点点头,“明儿所言有理,此事攸关京畿安危,本不应仓促决定,在尚未决定人选之前,先由罗原暂代指挥使之职,统率神策卫!”
话落,站列在皇帝左手侧的武官队伍出列一人,正是罗原,他单膝跪地,郑重行礼,“臣罗原领旨!”
众人待他领旨谢恩后,才躬腰齐齐整整高声一句,声音震耳欲聋,沈星乔一瞬便睡意全无,跟着大家高喊,“陛下圣明!”
看着下列恢复秩序井然的模样,宁和帝难得愉悦起来,挥挥手直道,“众卿家平身。”
只是朝会开了许久,他的心神也不免有些疲累,于是暗示一句,“众卿家若是无本再奏,便退朝吧!”话落李福全十分有眼色地宣布退朝。
“恭送陛下圣驾,陛下万福金安。”仪式结束后,宁和帝又在太监的搀扶下,带着两个儿子和内阁阁臣离了大殿。
沈星乔与谢晖并肩出了承天殿,彼时东天鱼肚白泛起,空气清新,浮云飘散,晨光初露,晨露始曦。
出宫路上,她下意识打了个哈欠,却被后者一番提醒,“宫中规矩繁多,允梁不可失仪……”
闻言,她立马收敛,一声保证直道,“是,末将明白了,多谢大将军提携。”
谢晖挥挥手,见她精神恍惚,关心又问道,“允梁可是昨夜休息不好,何故这般困顿?”
沈星乔听他问话,便想起昨夜之事,唰地热了俊脸,咳了一声才磕巴着回话,“昨夜睡得晚些,确实有些精神不振,多谢大将军关心……”
谢晖拍了拍她的手臂,边走边提议道,“嗯,虽然你我暂时皆无军政公务需要处置,不需每日点卯,但也需早些歇息才是。”
“是……”
话谈间,两人便下了承天殿的汉白玉台基,走到下面的广场上,而后遇见了身着墨蓝文官袍而站定在广场上的陆知瀚,“谢侯爷,沈郎君。”
谢晖并不认识他,但点了点头,而后打量几分,这少年年岁不大,看着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却文质彬彬,仪表堂堂。
听他唤了沈郎君,他侧头看向沈星乔,便见其脸上亦是带着讶异,“允梁认识?”他们这些武将与京中文官向来交往不深,允梁是如何认识的?
沈星乔敛起惊讶,与陆知瀚颔首致礼,而后简单解释一句,“陆公子名唤知瀚,是咱们北阳人,”说罢又补了一句,“之前我们两家是邻居。”
话落继续三言两语将他介绍一番,闻言,谢晖恍然大悟,对着陆知瀚夸赞一番,而后表示自己有事先行离开,让他们好友聚一聚。
沈星乔看着谢晖匆忙的背影,心中暗觉尴尬,她与陆知瀚其实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熟,若非元宵之夜他舍身相救,恐怕她与他也不过点头之交罢了。
她做了个请先行的姿势,而后客气而礼貌一问,“许久未见,陆公子可好?”
陆知瀚谢过她的恭请,俊脸挂上温和笑脸,而后接着她的话关怀一问,“尚可,沈郎君初到京城,可还习惯?”
沈星乔见他谢绝,不再与他客套,笑着回话,“某也尚可。”说罢又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便邀着他往承天门外走去,“陆公子可要出宫?”
只见对方摇摇头,叹息道,“公务在身,尚需当值,暂不能离宫。”
好吧,就数她清闲,难怪阿舒总说她无所事事,全身精力都拿来闹她……
“既然陆公子公务繁忙,某便不叨扰了。”
顿了顿真诚发出邀请,“若是有闲暇,便与陆太太到我家来聚一聚,正好初十日是表姨生辰,届时陆公子与陆太太定要光临才是。”
他点了点头,笑着客气道,“一定,还望沈将军不要嫌弃下官才是。”
两人又客套一番便相互告辞了,陆知瀚到翰林院继续修书,而沈星乔则是连忙出宫往府上赶。
及至宫外时,约莫辰时正(早上八点),彼时李瑭和韩炜二人已在宫外等候,见她出来,连忙上前,“将军今日怎的比大将军还要晚些?”
沈星乔接过李瑭手上的马鞭翻身上马,“方才遇见旧友,才多说了两句。”说罢催促着两人上马,“好了,快些上马,咱们该回府了。”
“是!”三人跑马冲出皇城,少顷三人勒马穿街过巷,引得路人侧目。
只见领头少年鲜衣怒马,英姿飒爽,气势凛凛,领着其后身穿铠甲的将士先后路过燕王府。
彼时正逢秦月琰登上车辕,哒哒的马蹄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抬眼看去,
便觉那白马之上的红衣官袍之人有些眼熟,只是一瞬而过看得不甚清晰,想不起来是何人。
但她总觉着十分重要,于是从心问了一句府卫头子,“那人是谁?”
府卫头子顺着她的指向看去,“属下不知,不曾见过。”
“去查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