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并没有对何家造成任何影响,倒是村子里天天传着何大家的笑话。
一时之间,林氏与何照连门儿都不敢出,作为丈夫和父亲的何大更是头都抬不起来。
小插曲很快过去,平皓却突然找上来。
十月初八日清晨,小丰村上。
身着黑色县衙官服的衙差骑着快马从村口进来,行走在村道上的村民被吓得闪过一边去。
众人看着他绝尘而去,方向正是金淑芬家,然后又是议论纷纷。
衙役在何家门前停下,下马敲门,“沈郎君在家否?”
院内,沈星乔正在练拳,闻声停下去开门,便见一神色凝重的衙役在门口,是那晚的陈班头。
她侧身欲将其请进院子,“我在,请问陈班头这般惶急,所为何事?”
陈班头拱手谢过,“沈郎君安,小的就不进去了,沈郎君可否应我家县公之邀,到县衙一趟?”
“失踪案一事?”
“正是,这两日我们顺藤摸瓜找到了所有失踪少女,因而县公布告四方结案了。”
他扫视了一眼四周,靠近她低语道,“然事实上尚未结案,因此县公想请郎君协助,具体事宜我家县公未曾细说,只吩咐小的一定将郎君您请到!”
沈星乔蹙眉疑问,“我一介粗人,对审案调查之事一窍不通,即使我去了,也帮不了什么忙。更遑论我乃外人,此举恐有不妥吧……”
陈班头闻言神色为难,“这……”
她沉吟一会儿,罢了罢了,此行就当还平皓助她救出清月的恩情吧。
“这样吧,我跟你走一趟,只是现在我需将此事告知家人,你先进来稍作歇息,事毕我随你到县衙。”
陈班头闻言心花怒放,给她深深行了一礼,“诶好好,小的谢过郎君!”
沈星乔虚扶他一把,转身便回堂屋言说。
“哥此去可有危险?”先问话的是周清月,于她而言,沈星乔是她的一切。
沈星乔走近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不用担心,只是平知县有事欲要详询,我不会有事的,待我回来。”
“好……”
一盏茶后,沈星乔从堂屋里出来,到猪圈处牵过马,“陈班头,咱们走吧!”
“欸好!”话落,两人出了何家院子,翻身上马而去。
两刻钟后,两人快马加鞭赶到了武恒县衙。
下马后,陈班头将沈星乔请进县衙,带她经过二门,来到了知县的书房。
此时,平皓正伏在书案上暂寐,陈班头上前拍醒他,后者迷迷糊糊醒来。
平皓坐直身子,打着哈欠,“嗯……”
陈班头尴尬提醒道,“县公,沈郎君请回来了。”
平皓看清眼前人时,整个人像是从椅子上瞬移到沈星乔眼前一样,然后带着满脸苦丧看她,“沈千总,你是终于到了呜呜……方才失态,实在抱歉,为了这案子是日夜不寐啊……”
一旁的陈班头闻言,心中瞬时愕然,未曾想到这位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郎,会是一位千总。
再看看自己三十而立之年,还只是个班头,内心又是酸涩又是佩服。
只是他们家县公为何此等表情,都快四十的人了,真不知羞,没眼看!
沈星乔并未看到陈班头的表情,星眸盯着平皓随他的假哭一抽一抽的山羊胡,她嘴角也止不住抽了抽,
“平知县何事如此惶急找我,需要陈班头一大早到小丰村?”
闻言,平皓收起了那副老不正经的模样,双手垂落身侧,眉头紧皱说道,“实不相瞒,此次有要事相求沈千总,沈千总请先随下官移步大牢,此事说来话长……”
沈星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手臂往县衙大牢去,路上,平皓与她细说经过,“前日晚上……”
他亲自押解陆野等人回县衙大牢后,便独自回了县衙后院,准备休整一番,毕竟外勤一日,着实饿极了也累极了。
快天亮时,狱卒来报,有黑衣人夜闯县衙大牢,用迷药将守值的狱卒迷晕,欲要劫走陆野。
此举恰巧被牢里的杜不书发现,大喊警觉了巡防的衙役,这才没让陆野这个头目被劫走。
“杜不书?”沈星乔停步,侧头看向平皓,眼神里有些难以置信,毕竟这小子敢乱接单,不分真伪刺杀她,竟也会帮官府做事?
“是的。前夜为了方便,一同将他押入了重狱,因他发现了此事,我将他提到了轻狱,怕他冷,我让人安置在有炕的牢房,还送了火盆。”说完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沈星乔闻言,剑眉一挑,“平知县请继续说。”
平皓带她走过拐角,继续说道,“发生此事后……”
他深知陆野对少女连环失踪案的重要性,紧忙亲自到大牢去,将其押到守卫最为森严的牢房,日夜轮换值守。
天亮后,他让陈班头和王典史二人轮流审查,软硬兼施,但陆野这厮嘴巴硬的很,上了老虎凳也只供出了失踪少女的藏身地。
但如此大规模的少女失踪,他不相信没有其他力量参与,可陆野却咬死了全部都是他自己策划的。
“我记得还有其他嫌犯,没有单独审理吗?”沈星乔疑问。
平皓提醒沈星乔跨过门槛,“那自然是有的,只是那些小喽啰知之甚少,主要还是在陆野此人身上。”
平皓在一处青砖门前停下,“好了,我们到大牢入口了,陆野就在大牢最深处。”
县衙大牢入口是一个青砖砌成的半月洞门,深入到影壁约为五米距离,影壁上挂着一个一臂大的圆型木板,上面白底黑字写着“狱”字。
沈星乔在这里停了下来,她问了一个不解的问题,“平知县,你我相识不过是萍水之缘,便将如此要事全盘告知我,不怕我泄密?”
平皓闻言,藏在山羊胡下的嘴巴咧了一下,旋即从怀里取出两封信,“昨日下午,我收到了李麟知府两封信,沈千总请看,看完便明了了。”
沈星乔将信接过,其中一封上写“家父老大人李麟收,儿李长浩寄”,倏然她有了猜测,将信纸抽出,上书:
父亲老大人尊前:万福金安,遥祝身康体健。
近闻父为武恒县连环失踪案之事所烦,儿深感烦忧。
然儿身居要职,不能膝前襄辅,有感疚意。
故此,儿欲荐一人为父分忧,此人名唤沈兴桥,为我部之下千总。
其为人光明磊落,忠心报国,又武功高强,智勇双全,为儿平生所敬佩。
闻其休沐归家武恒,如案件之事未有对策,父再三思虑斟酌,若周全,可用此人。
再恭请父亲福安,顺颂时祺。
儿长浩拜上 宁和七年·十月初五日。
另一封信是武定知府李麟给平皓的来信,除了说明李长浩来信荐人一事,还敦促他早日破案,谨慎采用李长浩的提议。
“平知县,即使如此,我之于你不过是见过两面的人,何故启用这个提议,若出事了谁来担责?”
平皓闻言,态度变得更加严肃,正色道,“此案牵涉甚大,背后之人若不早些捉拿,少女失踪一事怕是不可避免会继续出现。”
“大家都希望早日破案,李麟知府是朔州为数不多的清正之官,我相信他,也相信我十几年的眼光,前夜一事,我见证过沈千总高深功夫与为人,这就足够了,沈千总请吧。”
小小年纪有那般高深功夫,鲜有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