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国之后死在眼前,吓倒不少人,宫女们跪在地上,脸色苍白不已,纷纷低着脑袋不敢乱看。
今日这一遭,她们怕是难逃追责。
便是折枝也被惊吓住,瞳孔紧缩,身子发僵,不知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强忍住惊呼声。
等反应过来,她连忙望向身后的主子,却发觉主子脸上并未有太多惊吓,眼底的暗色更多是怒意。
“主子...”
折枝不知为何,心中有丝不安,小声唤着她。
苏明月眼神呆滞望着满地红,心中一片黑暗,双手捏紧裙摆,喃喃自语着:“折枝,你说日后我会不会也是这样的下场?”
嗓音极其淡,又极其悲,正好落进折枝耳中,也落进身后之人耳中。
“陛下万安!”
只见身旁所有人都跪了下去,苏明月眼神微闪,身子发僵定在原地,她知晓后头是谁,却不肯回头。
随即,身后出现一股力量,腰间附上一双手掌,强势而又坚定将她拉进怀中,熟悉气息喷洒在耳边:“满满,不会。”
“朕永远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苏明月眼睫微颤,紧紧抿唇,说不出一句话,随即她被身后之人捂住双眼,身体猛然腾空被人抱了起来。
“处理干净。”赵寒连瞧都没瞧地上人一眼,嗓音极冷,就像是处置一份垃圾一般。
可也是这句话,让苏明月心口一颤,死死拽着这人衣领,眼眸发亮盯着他:“你为何要杀她?”
这句话说得无比艰难,喉咙发干无比,每一个字都像小刀刺肉一般疼。
赵寒眼眸淡定,似是并未被刚才之事影响,甚至带着安抚语气望向她:“她该死!”
简单三字从这人口中说出来,危险残忍无比。
此刻苏明月脑海里一直环绕着皇后死前的那些话,赵寒为何要杀她,皇后为何临死之前要来这寻她。
为何一定在要死在她的眼前。
不仅仅是为了让她害怕赵寒,还有最重要的,皇后的死和她有关。
赵寒是因为她,才会下狠手处置了皇后。
一想到这个可能,苏明月忽而觉得周身一寒,忍不住发冷,从这人怀中下来后,她下意识往后退,想离他远点,更远一点。
她不觉得害怕,只感到恶心。
不管是因什么缘由,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人命的沉重让她觉得透过不起来。
苏明月只觉得十分厌恶此刻,厌恶眼前之人,排斥这个院子,讨厌身边所有的东西。
这都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
而她这副嫌恶慌张的模样,落入赵寒眼中时,掀起了一场风暴,只见他眼神骤变,黑衣加身,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加阴沉。
“满满,她想害你,死不足惜。”
赵寒凤眸微垂,克制盯着眼前想要逃离的女人,压抑着情绪和她解释。
要一个人性命,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句话之事,可赵寒也没想到临死之人,还会有反击之事。
是他小看了他这位皇后。
苏明月颤着身体,下意识摇了摇头:“不,赵寒你就是个疯子。”
“她要害我?”
“难不成你其他的女人,就没想过害我?”
“难不成,你将那些都杀了?”
她不是在意赵寒的后宫,只是不想背负上那些所谓的人命。
眼见着她情绪将要失控,赵寒眼神微暗,趁其不注意上前几步,将人抱入怀中,控制住她的身体,怕她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出来,低声安抚着。
“满满,你冷静些。”
“朕没有其他女子。”
赵寒声音发沉,眼眸紧紧盯着怀中之人。
苏明月眼底一怔,缓缓抬起头,和这人四目相对,随即露出几声冷笑,猛然将他推开。
“那与我何关?”
“赵寒,你莫不是以为我是因为在意你,才会有如此反应吧?”
“你疯了是不是?我苏明月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你!”
苏明月此时神情激动不动,几乎是嘶吼着说着这些话,眼眶甚至泛红,这副样子让人看上去十分担心。
而站在她眼前的男子,明显被她刚才之言给刺激到,脸色暗沉下去,漆黑眼底像是凝聚着风暴一般,随时都会将人拉进其中,同归于尽。
赵寒就这般寒着眸子,望着眼前清冷迤逦的女子,此刻的她腹中还有他的孩子,可心中却没有他一丝一毫的位置。
甚至十分厌恶他。
心口像是被人用刀砍过一般痛,这种陌生的感觉,他已经很多年不曾有过了。
“满满,别这样。”
“别这样对朕,好吗?”
此刻的赵寒像是服软一般,一点点试探朝她靠近,双手慢慢抬起,想要将人重新拉进怀中。
其实苏明月早就知晓赵寒为人,手段残忍,下手狠绝,人命在他手上和畜生没有什么两样。
之前她虽为棋子,有意惹起那些人的不满,但也只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可从未想要去要谁的性命。
同为可悲之人,何苦赶尽杀绝。
或许是她坏得不够彻底,在知晓原来身上早就背负上人命之时,她还是一时无法接受。
可她最初也不过是个刚刚及笄的小姑娘罢了。
想到这时,苏明月露出一丝苦笑,随后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也就这么一会发愣时间,赵寒已然走在她身侧,在她做出反应之前,将她紧紧抱住,没有一丝反抗余地。
苏明月并未做无用的挣扎,缓缓抬起头看向这人,嗓音极淡,带着几分悲凉眼神:“赵寒,你真的赢了,我彻底和你沦为一种人了。”
“你残忍,卑劣,下手狠绝。”
“我苏明月,妖妃,狐媚惑主,甚至不惜为了争宠害死她人。”
“这种罪名,怕是要跟着我一辈子。”
“你满意了吗?”
就这般仰着头,望着他,眼眶逐渐泛红,泪水从眼角滑落,最后垂下眼眸,像是彻底投降一般,一动不动。
苏明月是真的累了。
她觉得好累。
从被绑进东宫开始,为了活下去,成为这人的棋子,宠妃。
甚至到了现在,莫名其妙承受着人的所谓的爱意,还有眼前的人命。
真的好累啊!
她就这般呆在赵寒怀中,感受不到一丝暖意,任由泪水一滴滴落下,那种无力的悲凉之感快要将她给吞灭了。
长姐,我真不知,我还能支持多久了。
像是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赵寒心口一紧,单手抱着她,另外一只手狠狠抬起她的下巴。
入目所见,满目通红,满脸泪水,看得让他害怕心惊。
这一次,赵寒怒意横生,低吼着:“苏明月,你到底想要如何?”
“人是朕杀的,与你没有关系。”
“外面那些传闻,朕能解决,只要你留在朕身边,就这般难吗?”
赵寒嗓音发寒,心中有气,但更多是恐惧。
对于眼前之人,他承受不起任何一丝风险。
两人就是两只浑身带刺的野兽,只想相处在一块,必定会刺伤彼此,甚至刺上还带着毒,每一次鲜血淋漓伤口之下,早就伤及性命。
只是不知时日还剩多少。
这种相互折磨的日子,还有多少。
谁也不肯服软,赵寒死也不放手做法,最后只会自尝恶果。
而此时的苏明月,像是听见笑话一般,嘴角一下下上扬扯动着,笑声中是悲凉也是自嘲。
“好啊,我留在你身边。”
“赵寒,我这一生都不都毁在你手上了吗?”
赵寒浑身发紧,眼底的怒意和惧意交织,愤怒好似要占据他的大脑,理智在一点点流逝,他失去控制一般收紧双手,将她死死抱住,想将人揉进骨血里。
赵寒眼眶发寒,红意一点点布满,疯意暴露出来,阴翳无比,就这般盯着怀里的女人,他甚至产生了一种疯狂的想法。
就这样把她掐死,就这样永远将人留在身边。
阴沉目光落在她白皙修长的脖颈之上,疯狂想法一点点从心口暴露出来,这种怪异气氛维持了许久,最终他还是下不来了手。
赵寒猛地将她抱进怀中,重重阖上双眼,将人死死禁锢住,哀求着:“满满,朕求你了。”
“不要这样好不好?”
“只要你乖乖留在朕身边,朕什么都可以给你。”
“乖一点,好不好?”
满手鲜血,孤身在世的赵寒从未有害怕之物,这一路上只要他想要之物,从来唾手可得。
母妃和妹妹死后,他心中再无在意之人。
也无惧怕之事。
如今,他爱眼前这个女人,想要留她在身边,只要她一人便好。
苏明月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就这样神色淡漠任由这人抱着,听着这些言语,没有一丝触动。
他们之间这种畸形的关系,永远无关真情。
可赵寒永远不懂。
最差的相遇,没有真心,只有利用,何苦此时来要求这般奢侈之物。
帝王动了心,丢了魂,便彻底是输家。
而蝴蝶失了翅膀,困在笼子之中,又怎么会是胜利者。
不论两败俱伤。
今生痴缠,彼此伤痛。
别院之中的事,谁也不敢外传,陛下为了保护贵妃,亲手射死皇后,这种消息一旦传出去,必定会引起动乱。
赵寒虽不惧外界名声,可如今有了在意之人,行事多了几分谨慎,可下手还是照样狠绝。
那日所有亲眼瞧见之人,只有折枝一人活了下来。
而死在陛下箭下的皇后,隔日便传出病重而亡,苏明月也是才知道,原来皇后早就“病重”,没多少时日了。
不用去问,也能知晓是谁的手段。
惊魂未定的折枝,望着榻上神色冷漠的贵妃,忐忑开口:“主子,听宫中内传,陛下是真将后宫的女子给清空了。”
折枝心中惊恐又害怕。
这种事,闻所未闻。
如今连皇后娘娘都死了,这后宫只有她们主子一人了。
陛下这番做法,实属让人惊讶。
若是换成另外一位女子,怕是要欣喜若狂,可只有她家主子不喜不悲,完全不在意。
苏明月压根不在意赵寒做了什么,听到折枝的声音,猛然转身,拉她的手,小声惊呼着:“折枝,你还有家人吗?”
“你想不想离开?我送你走好吗?”
“不要留在这里,我怕我护不住你。”
苏明月说话时,眼底带着惊慌,她是真的害怕,她知晓赵寒处置了那些人,留下了折枝。
可若下次了,她还能护住折枝吗?
苏明月心中慌乱无比,她没有把握,她在意之人除了长姐,便只有眼前的折枝,她想护住她。
送她离开。
可听到这话的折枝,脸色剧变,连忙跪了下来,眼眶含蕴着泪水,急忙开口:“主子,你别不要奴婢。”
“折枝不走,求求主子了。”
折枝从小进宫,早就没了家人,贵妃便是她在这世上唯一在乎之人,便是死她也不离开。
“主子,奴婢不走。”
苏明月就这般眼神呆滞望着她,泪水不受控制落了下来,满目无神。
折枝见她主子这般,也慌了神,失了规矩,连忙起身,拉住她的双手,害怕不已:“主子,你这是怎么了?”
苏明月就这样将她抱住,声音无力至极:“折枝,我怕。”
“我怕我护不住你,怎么办?”
“我不想你因我丧命。”
苏明月也不知为何,心中一片空洞,黑茫茫恐惧涌上全身,若是她拼命活在这世间,还是护不住在意之人,又该如何?
“主子,奴婢不会有事的。”
“奴婢一定会守在你的身边,还有小主子,奴婢会护着你,护着他,和你陪他一起长大。”
折枝此刻像是姐姐一般,将明月抱进怀中,轻声安抚着,哽咽嗓音中,尽是心疼之意。
她在宫中待了太久,见过许多恶毒之人,受过许多委屈,可从未遇见像贵妃一般好的人。
她美貌惊人,盛宠加身,可从不随意打骂宫女,也从不主动伤人性命。
最初她在陛下手下,过得不是什么好日子,被胁迫,被利用,可她还是这般真挚活了下来。
主子她才是这宫内最坚强之人。
可也是因这她这份盛宠,使得人都忘了,她眼下也才双十年华。
还是个小姑娘啊!
苏明月就这样死死拽着折枝的衣袖,无声痛哭着,像是要在她身上寻找一丝安慰,一点支撑。
原本刚刚好转的情绪,再次暗沉下去,这对明月而言,又是一种潜伏的危险。
皇后丧事,全城惊动。
几乎所有人都被瞒住,唯独裴桉知晓里头的暗情。
比起外人的惊恐,裴桉心中更多是担忧,陛下如此做,势必会引起不小的反扑。
可此时的裴桉如何也想不到,反扑之人会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面上风平浪静,可底下暗潮汹涌。
各方人都觉得胜券在握,但谁才是猎人,只有动手之后才能知晓。
裴沉在知晓皇后死后,心底大怒,没曾想到陛下会做到如此地步。
或许等到那人生下皇子,皇后之位必定就是她囊中之物。
再这样下去,他裴家往后还有什么前程。
裴沉猛然站起身来,神色冷峻:“去正院,告诉夫人,请世子回府。”
“我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