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凌云观。
老头非要连夜赶路回去。
李志刚好说歹说,才算劝了下来。
开了几个酒店房间,大家也都没有了困意,聚在一起聊着天。
李庆民看了看李亮与李玲,感慨道:“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转眼,一辈子就要过去了。”
“亮儿,玲儿...”
“你们不用惦记我,明天我和志刚他们一起回去就行。”
“你俩就直接回家吧,陪着我也没什么用。”
李亮灭了烟,顿了顿道:“爸,让玲儿先回去吧。我陪您过去看看,正好兰兰也在那边呢。挺长时间没见了,我也去看看兰兰。”
李玲跟着附和道:“爸,那我就不陪你过去了。家里还有事呢,让我哥跟着过去吧。要不他得一直惦记着睡不着觉。”
“是啊爸,让大哥跟着吧,要不他不放心。”李志刚笑呵呵的应了一句。
“什么大哥?”老头斜愣了一眼李志刚,说道:“你比他大好几岁呢!这是你弟弟妹妹!”
“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和自己儿女一样!”
“亮儿和玲儿,对我很好。”
“能看出来!”李志刚诚挚道谢:“爸说了,我比你们年龄大,那我就叫弟弟妹妹了。”
“谢谢...谢谢你们把爸照顾的这么好。”
翌日,李玲起早走了,剩下五人刚好一车。
回到李茗卉奶奶家,已经是下午了。
李庆民活了一辈子,从未像现在如此紧张。
“志刚啊...要不你先进去?你妈能不能把我撵出来啊...”
“爷爷,您怎么还害怕了呢?”李茗卉捂嘴偷笑道:“这几十年,奶奶一直等您回家呢!没事就拿着您的照片看,用指肚搓啊搓的。”
“您放心,奶奶肯定不会撵您出来哒!都是命运的阴差阳错,也不是您的错。”
“哎...”李庆民看着周围陌生的变化,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不懂...”
“当年我要是不多管闲事,也...也就不会是如今这般下场。”
“这几十年,你奶奶受的苦,遭的罪...都是因为我。”
“爸...”李志刚安慰道:“您没错...是那个年代的问题。”
“那您有没有想过,如果可以重来,您会怎么选择?”
“那个女知青,不送医院就会死。您是救还是不救!”
这个问题,在李庆民没有出车祸失忆之前,他曾想过无数次。
他也曾后悔过,也曾挣扎过。
但最终的答案,还是一样。
如果真的能重来,他依然还是会选择救人。
内心的良知,让他无法做到见死不救。
哪怕知道,会被发配到北大荒...
只是...对不起老婆孩子啊!
“爸,我很小的时候,我就问过我妈。”李志刚搀扶住了父亲,轻声道:“我问她,我爸爸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回家。”
“那时候我妈说,你爸去了很远的地方工作。开垦荒林,是一项很伟大的事业。”
“后来渐渐长大,我也听说您当年的事。”
“我就去找我妈,说她骗我,在心里还对您有了怨言。”
“结果...您知道我妈怎么说的吗?”
“怎...怎么说的?”李庆民嘴唇颤抖了两下。
“我妈说啊...如果当时她在场,她也会选择救人!说您没有错,说您是好人!”
“也就是她的这两句话,您在我心里的地位立刻变得高大。”
“所以啊,您别有负担,更别有心里压力。我妈从来没有怪过你...”
“爸...咱们进去。我扶着您点,腰杆挺直,没事!”
“好...”李庆民右手拄着拐棍,抬起了头。
李茗卉率先跑了进去,兴奋大喊:“奶奶!奶奶!您看谁来啦!”
“哟!小卉,你怎么回来了?”老人家有些意外,下一秒脸上的笑容凝固。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此时此刻,仿佛时间被静止。
“素...素华...”李庆民声音哽咽,刚刚张嘴,便老泪纵横。
于素华反应了好一会,才哆嗦着手,将挂在胸前的眼镜戴上,似乎想要将眼前的人,看得更加仔细。
岁月无情又有情。
无情的是,青春逝去,彼此再也找不到年轻时的模样。
有情的是,哪怕青春不复当年,但依然还能在岁月里,重逢。
看着奶奶半天不说话,李茗卉连忙双手扶住她的肩膀:“奶奶...我把爷爷找回来了...”
于素华嘴巴动了动,最后却只用鼻子发出了一个“嗯...”。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这一幕,只是这一幕,来的太晚了些。
曾经心中的那些万语千言,早已随着时间流逝。最终化成了四个字:“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素华...”李庆民扔掉拐棍,动作缓慢的向前走去。
四目相对,仿佛说了千言万语。
一个小时后,众人纷纷感叹命运弄人。
“对了,爷爷!您失忆之后,刚开始不同意这门亲事,最后怎么又同意了呢?”李茗卉好奇的问道。
李庆民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李亮,含糊其辞:“那段时间记忆丢失,很烦躁。也需要一个人说说话,所以就...”
“爸...”李亮深吸一口气,歉意的笑了笑:“对不起...”
“当初我和玲儿还小,不懂事。也不知道当年发生的事。”
“后来我和玲儿都长大了,也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
“直到我妈去世前的几天,她把当年的事,都告诉我们了。是我妈对不起你...”
“我妈跟我和玲儿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如果我和玲儿对你不孝顺,她死不瞑目。做鬼也不会放过我和玲儿...”
“哎...你妈这人啊...”李庆民缓缓闭上了眼睛,心里五味杂陈。
“也不能怪你妈,如果她不那么做...你们根本活不下去。在那个年代,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真的太难了。”
“最开始,我是挺怨她的,对她也很有意见。但后来,我能感觉到,他是真心的对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