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摆出一副你我兄弟说什么客气话的模样,冲着大皇子摆了摆手又问道。
“只是眼下,大皇子作何打算啊?”
“哼,自然是要让他开不了这个口。”
望着正遥遥对饮的二皇子和阿狄可,大皇子冷哼一声推开了姜念,端着酒杯向阿狄可走去。
这俩黄口小儿,还真当这天下是他们的主场了。
大皇子心中讥讽不已,面上却是换了副平易近人的友好神色。
他觉得阿狄可在这殿内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岂料,一舞必。
大殿的歌姬们纷纷退场,偌大的殿内忽然就有了片刻的安静。
不知阿狄可是否有所察觉,他身边的大胡子在大皇子过来之前起身,抢先一步站到了大殿的中央处。
“尊贵的皇帝陛下,这场歌舞着实美妙绝伦,只是叫我看得生出一桩愁事来。”
大胡子冲着老皇帝一拱手,语气颇为惆怅的说着。
大皇子这宴会操办的不错,正在兴头上的老皇帝心情极佳,闻言大手一挥,笑意盈盈的问道。
“哦?天阙使者有何愁事?不妨说出来听听,朕也好为你解决一二啊。”
大胡子拱手一礼后站直了身体,高声将自己的意图说了出来。
“多谢皇帝陛下,其实是我们的可汗刚刚继位,大妃之位还空悬着。可草原女子多生得粗鄙不堪难登大妃之位,更为可汗所不喜。
我瞧着天隐女子模样十分俊俏,不知皇帝陛下是否愿意与我天阙草原联姻,将适龄的……”
“这些草原杂碎还真敢说。”
刚刚还信心满满的大皇子听得这话立即啐了一口,紧接着将手中酒杯往身后一扔,一边快步往前走去,一边开口打断了大胡子的话。
“使者这话说得差矣!”
大胡子的话虽未说完,但殿内众人都晓得他想说些什么。
一时间,有人心中担忧,有人满脸鄙夷不屑,更有人心中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总之众人神色各异,而最事不关己的姜念则是靠在柱子边观望着。
他注意到,高座之上的皇后神色略带紧张,袖中的一双素手也紧紧攥着。
“父皇,母后,儿臣觉得天隐使者的话说的不对。儿臣瞧着可汗身姿卓越,仪表堂堂,样貌更是生得比儿臣还要俊俏几分。若是草原女子都生得粗鄙不堪,又哪里能生得出这般俊俏的可汗来?”
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突然出现的大皇子所吸引,听了他的话语连连点头,觉得颇有道理。
快要将自己掐出血印的皇后闻言,也顿时松了口气。
可还没等她喘口气,面色平静的阿狄可便理了理衣袖站起身来,他打量着大胡子等人语气颇为嘲讽的说着。
“多谢大皇子殿下夸赞,只是殿下恐怕有所不知,草原血脉只能生出他们这些粗鄙不堪的人来,可生不出本汗。本汗的生母乃是贱奴营的贱奴,说来还有一半天隐血脉呢。”
随后,他转头又十分坦然的将自己的身世说与众人听。丝毫不觉得他生于贱奴的肚子,是什么耻辱之事。
只是他不在意,不代表旁人听了不尴尬。
周围有些胆小的宫女太监吓得缩起了脖子,他们听了不该听到的,生怕一会儿就被处置了。
老皇帝摸不清阿狄可的脾性,只觉得这位年轻可汗的做派十分鲁莽冒犯,面上神色顿时阴沉起来。
大殿之内安静了片刻,还是大皇子僵笑着打破了沉默。
“呵呵,所谓英雄不问出处。更何况而今可汗已登大位,母凭子贵,可汗的母亲也不再是什么贱奴……”
阿狄可根本没把缓和气氛的大皇子放在眼中,他冲着老皇帝恭敬的拜了三拜,语气郑重其事的说道。
“本汗心悦贵国东阳公主,愿割舍天阙草原三处城池为聘,求娶公主为本汗大妃之位,还望皇帝成全本汗一片痴心!”
!
好大的手笔!
这番话听的殿内众人皆是瞠目结舌,就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巨石,水花四溅。
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姜念正双手抱臂靠在柱子上,颇为感慨的和钱四说着话。
“啧啧啧,这阿狄可为了扳倒大皇子,可谓是下了血本啊。你说,二皇子找的盟友这么卖力,我们是不是也得做些什么表示表示?”
“哥哥想做什么便做吧,小四都听哥哥的。”
钱四眉眼低敛着,语气毫无波澜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反正无论姜念要做什么,他都是一如既往的支持姜念。
“真的?他让你去求娶东阳公主,你也愿意?”
完成了姜念交代的事情,林月寒忽的从二人身后跳出来,拍了拍钱四的肩膀颇为调皮的问着。
她这一问把钱四彻底给问住了,抬眼望着姜念神色慌张不已。
“哥哥……”
见钱四慌张的模样,姜念好笑不已,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安抚道。
“别听她胡说,我可不要这刁蛮公主做我弟媳。”
“哈哈哈,你还真信啊?”
林月寒原只是随口一说,看钱四居然真的信了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姜念看她这狭促的样子抬手一拍她脑袋,认真的又说了一句。
“东阳公主的脾性,小四可吃不消。”
三人这头正乐着呢,一位端着菜肴的小宫女脚下一滑,手中的菜肴倾倒,将汤水尽数浇在了今日的话题主角——东阳公主的衣裙上。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东阳公主原本还傲然的看着阿狄可,十分的瞧不上他,更是信心满满的觉得自己绝不会被派去联姻。
可等她抬眼看到老皇帝脸上的犹豫不决,以及皇后看过来的担忧神色,浆糊般的头脑顿时清醒不已。
她在想什么?
那可是三座城池,而且是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得到的三座城池。
就算老皇帝顾及着血脉亲情不愿意叫她远嫁,朝中诸位大臣也定然不愿放过这等扩张版图的良机。
顾不得责怪脚滑的小宫女,东阳公主颤抖着双手,在大宫女秋菊的搀扶下,面色苍白的起身告罪。
“父皇,母后,儿臣的衣裙不慎染了污渍,留在此处怕是在可汗面前失了礼数,还请父皇容儿臣先下去更衣。”
眼见着老皇帝就要开口,生怕他现在就说出什么决定东阳公主往后去向的话来。心急的皇后顾不得礼仪,一把拉住老皇帝的手臂,抢在他之前开口道。
“去吧。”
得了允准,秋菊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小宫女,两人搀扶着东阳往殿外走去。
阿狄可直勾勾的盯着东阳公主远去的背影,如同雄鹰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势在必得。
能明显感受到危险的东阳公主只觉得背上火辣辣的灼烧着,她心下一紧根本不敢回头,紧抓住秋菊的手臂快步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明明是需要取暖的冬日,可一路跌跌撞撞回到寝殿的她,才发现自己的里衣已经被冷汗浸湿。
连喝了几杯冷茶水的东阳缓缓平复着心绪,在逐渐平缓的呼吸之中坚定了一个想法。
她不要嫁去草原。
这门婚事绝不能成。
不论东阳是否愿意,也不论阿狄可愿意割舍几座城池,反正皇后和大皇子是坚决不会同意这突如其来的婚事。
“陛下前些日子受了风寒还未好全,如今坐了多时怕是也累了。不如臣妾陪陛下回宫歇息,让皇儿继续招待两国使臣吧。”
东阳公主走后,皇后对着老皇帝盈盈一笑,柔声细语说着的同时,体贴的起身搀扶起皇帝就要往殿后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