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四和老药王在此,姜念的情况自然不值一提。
只略略取了两副药,加入几大壶水后熬成浓浓一口,喂给姜念服下后,众人耐着性子等到了晚间。
悠悠转醒的姜念一睁眼,便瞧见自己床前围了一圈人。
离得最近的便是小姑娘林云,再往后看是面上黑沉如锅底的……
“钱四?”
才一开口,姜念就被自己沙哑的声音惊到,听起来这感觉像是抽了三十年,喉咙里总是卡了一口痰的老烟民一般。
口中还发苦。
“念哥哥醒了!”
林月寒一见姜念睁眼,立马奔到桌前端来了茶水,挤开杵在床头的钱四冲着姜念笑道。
“来,喝些水。”
姜念喝着水时,放下心来的陈掌柜又叫嚷开了。
“你终于醒了!陛下派的人如今就等在外头,要是再不醒,我们只能把你就这么拖回京城安葬了。”
拖回京城?
“我如今这是在哪儿?”
喝了些水的姜念觉得自己干涩的喉咙好多了,望着自己床前围着的这一堆人有些懵逼的问道。
他这是在哪儿?
怎么陈掌柜在,林云也在?就连多年未见的钱四也在此。
而且他若是没看错的话,离得稍远些,还有个坐在轮椅上的康济民。
“我们这是在汾阳呀!”
见姜念一脸懵然不知的样子,陈掌柜着急的上前将事情娓娓道来。
“你莫不是真的睡糊涂了?你忘了当时我们遭到刺杀,在山洞遇到了林姑娘这才侥幸到了汾阳。你的箭伤无碍,身上的毒却发作了……这不,把老药王又给请来了。”
哦,他怎么给忘了,林云就是林月寒。
望着林月寒似曾相识的脸庞,姜念记忆回笼,把一切事情都想了起来,只是他竟不知自己居然躺了这么多日。
“那使团如何了?”
姜念清了清嗓子,冲着卫一问道。
“回禀世子,除了方大人外,整个使团几乎全军覆没。如今陛下萌生退意,天隐之行恐要等世子回京再议。”
听到卫一的回答,姜念属实有些怔忡。
使团是代表着天驰出使天隐,两个国家甚至整个大陆都在关注着使团的行程。
如今在一夕之间全军覆没,这是何等惨烈又何等惊天动地之事。
这幕后黑手……
只怕是寻常人家,想都不敢想的高位。
姜念倚靠在床头,垂下眼眸冲着卫一摆了摆手。
“如今我已经醒了,尽快传信给父王和陛下不必为我忧心。再告诉他们,京城我就不回了,这天隐我是去定了。请求陛下再派些人来重整使团,整装齐备我们就出发。”
他倒要去瞧瞧那天隐究竟是什么样的虎狼窝,那位二皇子又是什么样的高人。
竟能将他逼得一脚踏进鬼门关。
王离见姜念醒了自是喜极而泣,听到吩咐后拉着卫一就出门去了。
门外的康知州得知姜念平安醒来也是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他的项上人头也总算是保住了。
吩咐完事情的姜念望着多年未见的钱四,一如从前般,拉过他的手缓和了语气问道。
“小四弟弟,这么多年跟着老药王学的如何?”
一直黑着脸的钱四挤开林月寒蹲在了床边,这会儿脸上总算展露出笑颜。
“挺好的,师父教的那些我都学会了。”
“真厉害,我们小四打小就是最聪明的小孩,现在一身医术更加厉害了。”
姜念伸手摸了摸钱四的脑袋,又注意到钱四还穿着便于骑行的紧袖窄服,不由得开口关心道。
“这急行服脏兮兮的也不去换一身,是不是一到了汾阳便守在这儿?从药王谷到汾阳多日奔波,你也累了,去洗漱一番歇着吧,明日再来看哥哥就是了。”
钱四顺从的的点了点头,看了姜念两眼后转身要走。
姜念想起什么来,又拉住他问道。
“药王他老人家呢?”
还没等钱四回答,房门口就传来老药王中气十足的话语声。
“老夫在这儿呢,小世子可是有事吩咐啊?”
“药王言重了,大哥做了您的孙女婿,晚辈自然也要跟着称呼您一声爷爷。多谢此次救命之恩,我……”
姜念见到老药王后,坐直了身体向他行了一礼,只是感谢的话还没说完,老药王便十分没耐心的开口打断了。
“行行行,你如今还需调养生息,不必跟老夫多礼。老夫来此也不是为了救你,主要是徒儿想念你,老夫也想找小康下下棋,叙叙旧。”
说着老药王转过头去,不客气的拍了拍康济民的轮椅。
“小康,如今世子已经醒了,你总算能安心与老夫手谈几局了吧?”
“嗯。”
康济民转动轮椅背对着床榻,姜念看不见他的神色只听见他短暂的应了一声。
“好好好,老夫先去把之前的残局摆上,你推着轮椅慢慢来就是。”
眼见着康济民点头,老药王说完便高兴的大踏步往外走去,这会儿也不背着双手慢慢晃悠了。
这二人交谈的场景落在姜念眼中,让他不由得想起先前一件事情来。
当年姜思落水,命悬一线。老药王主动登门造访,临走时曾说过一句话。
他说,救治姜思乃是受人之托。
看康济民与老药王的交情匪浅的样子,那所托之人便是他吧。
看姜念双眼一错不错望着康济民,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的样子。十分有眼力见的陈掌柜心下明白,世子恐怕是有话要与康济民说。
他赶忙识趣的拉上仍旧互不相让、暗中较劲的林月寒和钱四二人径直下去了。
还回头贴心的把房门给掩上了。
房中只剩不良于行的康济民和姜念二人,静默了片刻后,还是姜念主动打破了沉默。
“多年未见,康大师如今可好?”
“多谢世子关心,在下近年来无病无灾,应当算是好的很。”
康济民没转过身来,姜念倒也不在意只出言试探道。
“康大师可知我大哥当年落水一事。”
“略有耳闻。”
“当年幸得老药王出手相救,我大哥才能留有一命。只是在我出言相谢之时,老药王却说我该谢的另有其人。”
听到这里的康济民缓缓推动轮椅,侧过身来目光并不看向姜念。
姜念却是紧盯着康济民的侧颜,一边说着一边观察他的反应。
“康大师,你知道我该谢的那位究竟是谁吗?”
“汾阳地处偏远,此事又乃世子家事,在下怎会知晓?”
姜念的话已经说的这么明白,可康济民还要装傻充愣。那满脸淡然,要与他划清界限的模样,让姜念心中不禁升起一丝丝怒意。
这人可真是别扭!
总归这屋里就他们两个人,姜念便不管不顾的直接开口质问道。
“你非要同我这般生疏吗!”
只见得康济民身形一僵,面上神色却丝毫未变的冷冷回道。
“世子这话不知从何说起。”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姜念也不再弯弯绕绕,看着康济民直言不讳道。
“当年我在淮水城孤立无援,四周群狼环伺我又无自保之力。而且我真的是落水失忆,隐瞒身份乃是不得已之举,并非故意设计接近于你。想必这么多年你早已经知晓真相,可你为何还要如此冷脸待我?”
见康济民转过头去不看自己,姜念心中怒气越发升腾。
“你不说,那我替你说。”
也没耐心等康济民回答,攥紧了拳头径直又道。
“你高中进士那年在京突然坠马,康家明知此事背后有鬼却查不到半分头绪。你怀疑京中每一个曾与你为难之人,心中有怨有恨,自此不肯踏入京城半步。”
说到此处,姜念的语速急促,眉头一竖厉声质问道。
“在得知我身份那日,你便连带着同我一起怨恨上了,是与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