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重症监护室里，肖南和老丈人谁也没有开口，静静地对视着。肖南怀疑过很多人，但那些人没有这个能力。
    国家层面更不允许商人胡作非为。
    沈俊是谁？
    沈剑秋的儿子，放在全球能排得上号的企业继承人。
    国人眼里儿子就是继承人。
    创立的公司带动了不少科技行业的发展，
    老丈人的身份早已不是简单的民营企业创始人。只要他愿意敞开门搞个什么会，立马会有人花大价钱，挤破脑袋参加。
    国家在处理自家公民在海外遇到的事时会更加小心，不会没调查清楚就把人带走，给国民交代，同时，更要在国际上立主名号，即便真有点事，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在这件事情上，如果处理不好，将会引发一场轩然大波的社会舆论。会有人跳出来说“谁还敢出海。”
    草草了事，处理不当不仅可能导致社会陷入混乱和动荡，更有可能让民众对政府产生疑虑甚至失去信任。
    而这种情况一旦发生，国家政权在民众心中的信誉就很难挽回。
    因此，肖南认为小舅子应该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毕竟，顶层的老人比任何人都看得透，搞政治能到达顶层的人在世界上是一等一的聪明人，眼界、格局远超常人。
    在这种关键时刻，任何决策都需要谨慎考虑。
    再待下去大眼瞪小眼没什么意思，估计很快就会有人进来通知时间到了，肖南语气平淡，“市里上午过来问话，下午就把人带走。”
    很多细节不用他补充，老头子自己能想象得到。同时，想通过简单的对话窥探老头的内心。
    老头若是表示震惊，或是问一句“什么事？”那有可能是自己的方向错误。
    在进入这里见到老头第一眼，他就已经有所怀疑。
    本以为老头会遮遮掩掩，没想到的是他很平静的说，“我知道。”
    “我想知道你的计划。”肖南清楚自己的段位在老头面前不够看的，接二连三的计划变故已经让他开始怀疑自我，
    在比自己聪明的大人物面前就该选择很直接明了的问。小心机，小聪明在他面前无处遁形，段位差距太大，青铜和王者的差距。
    同时在为自己的刚才的想法感到羞愧。
    他就喜欢肖南有自知之明的这一点，祭出试探，招数行不通，立马变化策略，应变能力很快，自己在他这个年纪可没他这样的老练，
    “我对他挺失望的，给了最好的教育，请了最好的老师，他没半点长进，都说富不过三代，我这才两代人啊！
    别人稍微挑动一下就按捺不住，让他暂时回避一下。他在为国外取得的一点成绩沾沾自喜时，该适当打击一下自信心才会成长，该让他知道人的一生波澜壮阔，不会顺风顺水。”
    他说是他故意让郭院长给儿子稍稍吹了下耳边风，儿子就按捺不住。他这么做是知道自己不做，会有人做，若这一次不给他上一课，将来会蠢得让人当猪宰。
    儿子需要成长，这些年有他这个父亲在，儿子女儿过得太安逸，沈叶正是他放任不管才会沦落到坐轮椅，反思了这几十年自己缺失的地方。
    肖南安心的待老丈人说完，语气依旧平淡，“你完全可以直接了当的跟他说你的计划，他同样也能学到东西。”
    “跟他说了，我如何考验他？在国外这半年他确实干得不错，可工作能力再强又能如何？掌权者不需要很强的工作能力，只需要会用人，会布局，会制衡，有足够的眼界和野心，而不是天天盯着屁股下的椅子还在不在。”通过这次试探了解了儿子的深浅。
    说完才发现女婿的角色很平静，“你似乎一点都不震惊？你猜到了我的计划？”
    “说来惭愧，我刚看到你的时候才稍微怀疑。有很多事我有想法，可没法佐证，您能给我指点迷津吗？”肖南目前遇到的问题正是他能想到别人下一步做什么，但找不到答案来证明猜想。
    无法证明的猜想是可怕的，第一第二次可能自己会旗胜一招，可时间长了，对手了解自己了，迟早得一轮梭哈。
    天底下聪明人太多了，不是只有自己聪明，别人都是傻子。
    女婿遇到的问题只有一个办法，聪明的脑袋需要配合上足够的资源，否则，胜一两次很容易迷之自信，迟早得吃亏，常胜将军并非只有足智多谋，而是手里有足够强壮的兵马，
    “多接触人，慢慢的积累自己的人脉。我原本想着把自己手里的人脉给你，可转念一想，我不在了，那些人有可能会成为捅向你们的刀。”
    他说在一个圈子里是否有地位就要看你是否有足够的资源和能力影响所有人的利益。
    否则你不是上桌吃饭的人而是餐桌上的一盘菜。
    他认为肖南目前没这个能力，他圈子里那些人早已在社会打拼多年，积累了错综复杂的人脉，冒然安排肖南进去就是给人送经济的。
    “你这段时间做得不错，知道替自己谋划未来的事，想法也不错，但做的还不够，行动力不足。不要把过多的精力放在情情爱爱上，年轻一辈有几个儿女情长的人能把事情做起来的？凤毛麟角。”
    老丈人语气徐徐道来，评价肖南最近的表现，肖南表面上很淡定，内心震惊，老头什么都知道，仿佛在所有人身上都装了监控，
    不，所有人成了他棋盘上的棋子。
    “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肖南不相信老头子不是简简单单的给小舅子上一堂课。
    他一定有更大的目的。
    “我生前得罪了很多人，但那些人又拿我没办法，我走了，他们不得报复在你们身上。”说到这儿老头叹了一口气，面露回忆之色。
    肖南没有着急开口，就安安静静的待着。
    “用你们年轻人今天的话来说就是:年轻气盛，给人贴脸开大。这些年，岁数大了，身体也不行了，我基本不出席任何活动。看不上那些人，同样，不想再得罪人。”
    老头的语气中有几分不屑又带有几分英雄迟暮。肖南知道他关心什么，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知道老头想听什么，“沈叶目前的转变很大，你被送进来那晚，她突然半夜哭醒，她说:看到你吐了很多血……”
    说到这儿的时候肖南不免怀疑老头是否把女儿给算计进来，但他没有停下来，继续替沈叶说着好话，很小的一段事不够他理清脉络，
    于是乎，加了不少自己临场编造的话，好在肚子里有点墨水，有个不错的心理素质，没有断断续续。心里继续猜想:恶劣的父女关系二十几年没法破冰，用这样的方式来破冰父女关系。
    当时若不是沈叶哭着闹着打电话问，或许第二天阿东也会联系自己，这个猜想没有问出口，
    他认为涉及到感情就该纯粹一点。
    自己没什么底线，但似乎老丈人底线更低。
    聊到女儿对自己的关心，老头干巴的脸上多了血色，整个人精气神好了许多，他这一生什么都不缺，但又感觉一无所有，可能是情感上的缺失，“你把小叶照顾得很好，谢谢！”
    女儿过得好，他也就放心了，儿子未来再不成长，守不住自己给他创造的家业，至少工作养活自己没问题。
    女儿不一样啊！算是废了。
    不是没想过找名医治疗，而是没必要折腾。
    肖南说了下沈叶最近在做的事，接着说道，“或许你在外人的眼里风评并不好，但在我这里你永远是我的恩人，只要我在一天不会让她受别人的委屈。”
    “嗯？”老头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你会给她委屈受？”
    眼神锐利如刀，这一刻他或许不是老谋深算的布局者，是一个真正的父亲。肖南也不遮掩，“那就要看她会不会做人，偶尔耍小性子我能哄，三十几岁的人了，又不是三岁小孩，天天闹，我会觉得烦。”
    女婿这样说算坦诚，就怕那种演技好的，收起锐利的眼神，“你们要是合适，选个日子去换证吧！”
    “换什么证？”房产证？结婚证？毕业证？驾驶证？学位证？……肖南不理解老丈人说的什么证。
    “你走吧，老头子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我烦了。”老头给自己戴上氧气罩，立马进入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直接把眼睛闭上。
    “那你好好休息。”肖南得不到答案没再逗留，就怕把老头惹不高兴，明天把他当成棋子再坑一把，暗自嘀咕“什么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