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请在这份合同上签字吧。”
    坦法人民赖以为生的山脉在轻微震颤，低沉的嗡声由外而内沿着岩层、合金，通过骨骼血液钻进耳朵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以实质的方式让每个人都记忆深刻。
    那是由1.6公里长的巡洋舰，数艘超过300米的驱逐舰的舰载工厂集体运转，将海量物资和工业产物投放到地表的大动静。数条太空电梯深深地楔入石壁，上百台引擎暴躁地狂啸。
    在前所未有的嘈杂中，李斌将终端推到洁雅面前，在这位褐皮小个子，却散发着成熟韵味的美人身后，是紧张地汗流浃背的议员们。
    洁雅再一次重新审视合同，她既希望自己能在签字前排查出所有问题，又祈祷着合同表里如一，这份由双方共同拟定的合同里，坦法表现了最大的诚意，问题是李斌是否如他表现得那样坦诚？
    人心隔肚皮，事关30万人生死，由不得洁雅不谨慎。
    合同字数超过10万，涉及方方面面，主体内容如下：
    1.坦法给予寰宇联合最惠待遇，该待遇不必明说，但往后凡挂寰宇联合标志的舰队、个人来到坦法行星，必须享受最高待遇，包括不限于原料、商品购买折扣、关税优惠、投资、招募等领域的优惠。
    2.寰宇联合与坦法共享技术，包括未来寰宇联合勘探发掘的所有技术和坦法未来研发、收购的所有技术。
    3.寰宇联合将提供一笔超过20万星币的投资，分三期支付给坦法，首期支付5万星币，其中部分以工业设备兑现（包括但不限于临时中继通讯器、重型机械、动力甲、实弹武器和至少一艘飞船）。
    4.坦法行星的废墟开采权归寰宇联合，寰宇联合负责开采投资和运营，但基础工作岗位必须交给坦法人民，另收益按照浮动比例调整，一旦发现适用于坦法当前需求的设备、物资，坦法殖民地有优先采购权。
    5.寰宇联合有2条特权贸易（粮食、武器），此两类仅能由寰宇联合进行出售，但价格必须受到坦法监督。
    6.寰宇联合与坦法殖民地组建全天候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无论哪方遭到袭击，等同向另一方宣战。此外双方在经济、政治、军事、贸易进行紧密联合。
    7.在坦法殖民地建设完成空间站前，坦法和寰宇联合任何一方都不能对外公布坦法行星坐标及相关信息，特殊情况需双方开会获得同意。
    8.坦法殖民地议会入股寰宇联合，寰宇联合在坦法设立办事处，办事处负责人自动获得坦法议员身份……
    合同内容繁多，不一而足。简而言之，坦法和寰宇联合，一旦双方都诚心落实合同，这项合同会将双方变成连体人。
    见洁雅还在看合同，李斌摊开手：“没有人之领这个最大的暴力机构在，所有合同其实都存在巨大的违约风险，目前大部分合同的违约追责，都是需要靠巨企来实现的。”
    他伸手指着合同上见证人那栏的卢德教会标志：“我这份合同是托关系花了1000星币从卢德教会购买的，相信您查看过核心星区所有的大势力，卢德教会控制着星区一半的粮食产地，霸主则控制着另外一半的三分之一。两股势力互相扶持，控制着整个星区的粮价。”
    “有卢德教会做见证，意味着至少坦法未来的粮食供应不会出现问题。至于其他的……我只能说请拭目以待。毕竟寰宇联合也承担了巨大的风险，我们也很害怕坦法会违约。”
    合作而非吞并的确要冒险，但李斌何时不在冒险呢？前世有话说的好，产品变商品要经过惊险一跃，无数商人栽倒在这一跃上血本无归。李斌既与老独眼达成一致，有大一统的诉求，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战争是出路可并非唯一的出路，弱者抱团取暖，集众弱以御恒强，才是寰宇联合唯一的出路。
    身后的议员们闻言，有人义愤填膺道：“坦法永远守约，这是我们的民族性格，不容侮辱！”
    那人看起来木讷而老实，根据资料是个劳动派代表，不知道生意谈判的小九九，他刚说完就被其他议员捂住嘴拖了下去。
    洁雅回头看了眼议员们，大家神色各异，但无人出声反对，这位褐皮美人轻声对这些代表了30万人的议员们说：
    “祖奶奶预言的人之领重返那天，咱们有生之年可能都看不见了，世事变化不等人。不签合同坦法要死，签了合同也可能会死，核心星区乱成一团，但好歹有条活路。未来如何尚未可知。”
    她深吸一口气，胸脯挺着，大声道：“我是代表民意在合同上签的字，经过了代表和人民票决的，若是未来坦法没了，可不能怪我一人。”
    众人戚戚然沉默着，洁雅扫了议员们一眼，转过头伸出手指，干脆利落地签字画押，录入虹膜指纹，拔了几根头发提供基因信息，合同便成了。
    李斌站起来伸出手：“愿我们精诚合作，让寰宇联合和坦法都拥有美好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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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卷尘埃，坦法行星的沙漠每日都有变化，但落在人眼中只有死亡和寂寥，这颗行星早在数百万年前便失去了土着生命，只有人类依靠工业的力量苟延残喘。
    但今天，新的生机注入到了这里。
    履带将碎石碾入戈壁，喷气摩托在沙丘扯出一条蜿蜒的线条，大气无人机马达疯转，将侦测图像传输给后方。
    天穹外，是一颗被星舰拖拽着的冰岩小行星，正徐徐靠近坦法行星，维修平台早已就绪，准备采掘太空坚冰为殖民地注水。
    太空电梯满载着合金落下，又满载着技术上升，舰载ai一刻不停地运算着，扫描着，船员们前所未有地忙碌。
    自初代多莉·坦法统一殖民地后，坦法人民再一次发动了大规模的探索行动，他们乘坐着履带车，戴着呼吸器，忧虑又期盼地看着从天而降的沙漠守卫，心中默默向多莉伟人祈祷，祈祷着李斌是一个如她一般的人。
    重型机械布置在沙漠中，金属板铺出一座临时基地，朝着沙漠下的废墟挖掘起来。
    上万名坦法人笨拙地按照工程部培训的技巧，用鼓风机吹开重型机械挖开的沙子，他们已经做出了决断，无论心中如何忧虑，手中的活计是不会停止的。
    坦法依靠集体的力量在失落星区熬了上百年，他们深刻信赖集体，散落在采掘区的坦法人，好似人体细胞一样，共同劳作着维持着这个殖民地的存续。
    大副在舰桥叼着烟看着工程进度，忍不住咧嘴对老独眼说：“这群坦法人可真疯啊，一周的清沙计划，按照他们这么干，三天就干完了。”
    老独眼耷拉着眼睑，叫人看不清他的眼神：“这是集体的力量，你懂个屁。坦法这么干，船长不会亏待他们的，没看见冷库里的粮食都在往下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