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枝明知道事情不会顺利,甚至也许比自己预想中的还要艰难,可是也不知道怎的,萧楚昀这一句话就叫她整颗星都跟着安定了下来。
沈南枝点头:“好,我等王爷的消息。”
萧楚昀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浅笑,这才松开了沈南枝的手转身离去。
不知道是不是沈南枝的错觉,他离去的背影挺拔如松,脚下的步子也稳当得很,半点儿不似刚刚那般摇摇欲坠的孱弱。
还没等沈南枝细想,他已经转过了影壁。
偏巧这会儿,秋月跟了过来:“小姐,大夫人她们都在锦绣园里等您。”
沈南枝也跟着收回了视线,她垂眸看着掌心里的东西。
是镇北王府的令牌。
萧楚昀虽然没说,但沈南枝猜想,应该跟她外祖父那枚镇国公府的令牌效果一样,见此令牌如镇北王亲临。
凭此令牌不仅可出入镇北王府,甚至调动镇北王府的亲兵。
萧楚昀竟然没有半点儿犹豫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了自己,可见他的诚意十足。
沈南枝小心收好,这才带着秋月去了阿娘的院子。
就这会儿功夫,阿娘和舅母们已经将沈南枝的终身大事考虑了个遍。
大舅母提议:“谢家靠不住,门当户对的又都不敢触怒龙威上门求娶,既然如此,就不要考虑什么门第之见,要我说,咱就招个长相品行好的,能待枝枝好的做上门女婿,就跟妹夫一样。”
此时她们还不知道姜时宴的真面目。
这话才出头,就被沈南枝阿娘沈言馨否定:“不可。”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不想枝枝步她后尘。
“枝枝另嫁也好,招上门女婿也好,都不该是为了应付皇家的赐婚仓促为之,若张贵妃的寿宴实在避不开,不如我先以身体病重为由,带枝枝回江南,若皇家还是要步步紧逼,就只好写信给父亲言明此事。”
镇国公最疼沈南枝,到时候只怕都顾不上舟车劳顿,拖着病重的身体就要来京,亲自面圣。
这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可除此之外,也确实都没有别的办法了。
沈南枝进门之前,大家都还一筹莫展,沉默着。
“阿娘,几位舅母。”
沈南枝笑了笑,走到阿娘跟前,撒娇地挽着阿娘的胳膊,柔声道:“大家无须担心此事,我已经有办法了。”
沈言馨只当沈南枝安慰她,“你刚回京城,人拢共都没认识几个,还能有什么办法?不过是诓我安心罢了。”
“阿娘,”沈南枝笑道:“放心吧,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话音才落,几人都睁大了眼睛看向沈南枝。
沈南枝倒是想直接说出来,不过转念想到自己昨天才说要嫁谢长渊,今日镇国公府就是这般局面,不过才隔了一天,她又转头说要嫁给萧楚昀,不说别的,怕是阿娘都要受惊不小。
甚至会以为她是把婚事当做儿戏。
而且,她虽然相信萧楚昀,但也不知道他那边会做何安排,是今日面圣就立即提起此事,还是要再等时机,刚刚时间紧迫,沈南枝都还没有来得及细问,所以这会儿也不好同舅母她们细说。
“不说这个,关于姜家的事情,阿娘打算什么时候跟舅母她们坦白?据我所知,这两日赈灾的官员一行就要抵京了。”
而且,沈南枝也实在不想大舅母她们还都被姜时宴那个伪君子蒙在鼓里,一听到她们提及嫁给姜时宴的好,沈南枝都恶心膈应得慌,更别提阿娘了。
闻言,沈言馨垂眸叹了口气。
四个舅母正好也都在这里,只是她们不知内情,以为是前几日姜家老夫人赵氏惹了沈南枝不快,对于赵氏,她们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自私,市侩,而且还虚伪贪婪得很,一有机会都要从沈家这边捞到好处,她们虽然打心眼里看不起这样的人,但因为是沈家的姻亲,也是沈南枝的嫡亲祖母,所以她们也只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表面上做到相安无事,以礼相待,不过若是她欺负沈南枝,那就另当别论了。
“几位嫂嫂,跟枝枝无关,是我识人不明。”
沈言馨也不再隐瞒,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姜家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听到最后,脾气最暴的二舅母气得当即就要冲上门去打人。
“好他个姜时宴!没想到是这样下作虚伪的人!也是我们眼瞎,竟然都被他蒙骗了去!还有赵氏那老虔婆欺我沈家至此!看我不打烂她那张嘴!”
三舅母也气得不轻,四舅母虽然沉默寡言,但人也已经捋起了袖子站起身来。
好在大舅母还算冷静,“都别冲动!就是因为你们太冲动了,所以阿馨和枝枝至今才告诉我们真相。”
话音才落,那几位舅母瞬间像霜打了的茄子,但很快几人都不约而同上前抱住了沈言馨。
“阿馨!我苦命的阿馨!你怎么都不同我们说啊!”
几人心疼地落泪。
沈言馨想笑,却先落下泪来。
“我没事,都过去了,为了姜时宴那样的人渣不值得,倒是你们又把我惹哭了,不过以后咱们在一块儿,少不得要听人说风凉话了。”
毕竟镇国公府一群寡妇,现在还搭了一个和离的小姑子,不知道又要给多少人添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二舅母当即呸了一口:“咱们是那种在意世俗眼光的?”
大舅母也道:‘就是,你要这么想,算你我白相识一场了。’
知道她们还有好多话要说,沈南枝默默地退了出来。
她叫秋月去姜家拿回姜嫣然欠她的赔偿,顺便打听了一下姜家的情况。
这两日,姜家也确实如沈南枝所料,不得清静。
尤其是赵婉出事之后,赵氏起了满嘴泡,姜嫣然也整日的往外跑,将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可依然没有半点儿赵婉的音讯。
秋月过去拿东西的时候,姜嫣然才回来。
在秋月表明来意之后,姜嫣然气得连摔了两个茶盏,但不敢真的不赔,因为她知道沈南枝说到做到,若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惹沈南枝不快,她不仅要亲自动手拿得更多,甚至有可能真的在隔壁开家棺材铺,到时候赵氏都要被气死,他们姜家会沦为整个京都的笑话。
当秋月抱着姜嫣然忍痛割爱拿出来几件压箱底的首饰回来,并绘声绘色地给沈南枝描述当时的情形的时候,沈南枝心里却没有半点儿情绪起伏。
她要“回报”给姜嫣然的,远不止这些。
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对姜嫣然动手,是因为沈南枝还在等时机,现在看来应该要不了多久了。
沈南枝一点儿都不在乎姜嫣然的那些赔礼,只看了一眼,就将那堆东西动给院子伺候的丫鬟们分了下去,并且故意让人将这消息带给了姜嫣然,不多时就听到说姜嫣然又砸烂了几个花瓶。
都恨之入骨了,可偏偏第二天一早,姜嫣然还能舔着笑脸登门。
“好妹妹,东西我也赔给你了,之前都是我的不对,你就看在姐妹一场,咱们和好吧。”
沈南枝喝了一口热茶,笑道:“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同姐姐置气,我不过是拿回自己的东西,是姐姐自己气不过罢了。”
姜嫣然讪讪一笑:“都是我的不是,我听说舅舅他们今天下午就要回来了,左右咱们无事,便一起去京郊十里亭去迎一迎舅舅吧,许久未见,舅舅看到妹妹定然是欣喜的。”
沈南枝搁下茶盏,笑道:“好啊。”
两人一起登上了姜嫣然提前准备好的马车。
不过,出发的时候,沈南枝没有带秋月,只是带了身材瘦小,还不到沈南枝肩膀的陆翩翩。
三人同乘一辆马车,倒也不算拥挤。
一路上,姜嫣然没话找话:“妹妹,我听说,昨日七皇子还特意差人给你送了礼?他该不是瞧上妹妹了吧?”
沈南枝懒洋洋地靠在一旁的侧壁上坐着,随口道:“谁知道呢。”
见沈南枝兴致不高,姜嫣然继续道:“难道妹妹就不想成为七皇子妃吗?我可听说那位可是皇上跟前最受宠的皇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若妹妹能有这样的缘分,将来可别忘了提点姐姐。”
闻言,沈南枝转头看向姜嫣然,“姐姐想要我如何提点?”
沈南枝的眼神明亮清澈,仿似当真没有听出来姜嫣然言外之意。
这倒叫姜嫣然俏脸微红,她垂下了眸子,故作难为情道:“古有娥皇女英成为佳话,我们姐妹二人亦可效仿。”
沈南枝挑眉,直白道:“这么说,姐姐想给七皇子做妾?”
话音才落,姜嫣然连忙摆手:“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再仔细一想,除了正妃之位,其他的哪怕说得再好听的名分,那也是妾。
姜嫣然垂下了眸子,连忙找补道:“我想的是,七皇子那样的人,就算他现在再中意妹妹,将来后宅的女人也定然不会少了去,与其叫外人给自己添堵,咱们姐妹俩知根知底的,我也能帮衬着妹妹,咱们联手,妹妹也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沈南枝笑着看向她:“姐姐当真是为我考虑得周到。”
见她应下,姜嫣然面上一喜:“应该的,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还没等她脸上的笑容完全绽开,却听沈南枝惋惜道:“不过可惜,我不会嫁七皇子,不能叫姐姐如愿了。”
听到这话,姜嫣然脸上的笑容瞬间沉了下来。
“什么?”
她一把抓住沈南枝的袖子,质问道:“我听说张贵妃都叫张家的人亲自登门给你送了信,还邀你去参加她的寿宴,再加上七皇子还给你送了礼,这婚事还能跑了?”
沈南枝挑眉道:“若姐姐实在喜欢七皇子,我这边倒是可以叫人给姐姐搭个线,想来姐姐这般花容月貌,七皇子定然喜欢得紧。”
喜欢?
姜嫣然苦涩一笑,匆匆见过几面,萧祈安甚至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在长公主的百花宴上倒是多看了她一眼,但那会儿她满脸红肿,一身狼狈,萧祈安虽然多看了她一眼,她却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眼里的厌恶。
再说,若没有沈南枝,她这般身份又如何能高攀得了萧祈安。
身份……
想起身份,姜嫣然就气得咬牙切齿。
她明明也是姜时宴的女儿,眼看着姜时宴要补上正三品户部尚书的缺,成为朝廷重臣。
她的身份也该水涨船高!
可现在她只能以其侄女的身份住在姜家,就连一声“爹爹”也都要趁着四下无人,偷偷摸摸才敢唤一声。
女儿和侄女,一字之差,身份和待遇天差地别。
这样的日子她真的受够了!
凭什么沈南枝生下来就可以享受本该属于她的一切,而她却只能如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天日。
就连婚事,她望尘莫及的,却是人家根本就不屑一顾的。
姜嫣然不甘心!
她在沈南枝这里找不到话题,也不自讨没趣继续再问了,她只催促了着车夫快些,莫错过了姜时宴回京的时辰。
沈南枝靠在一旁陆翩翩的身上,含糊道:“翩翩,我约莫是昨夜没睡好,这会儿精神都有些困乏,想睡一觉。”
陆翩翩连忙让出小肩膀,并保证道:“枝枝姐靠着我睡吧,我保证稳当得很,一点儿都不会摔着枝枝姐。”
沈南枝笑了笑,当真靠在了她身上,闭上了眼睛养神。
马车继续在官道上飞奔。
出城之后,再有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到达十里亭。
可沈南枝闭上眼睛没多久,陆翩翩也打了个呵欠,小脑袋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等到两人都沉沉睡去,姜嫣然才试探性地开口:“妹妹?妹妹?”
见沈南枝没有反应,她又去捏了捏沈南枝的胳膊,沈南枝依然没有反应。
这下,姜嫣然彻底放下心来,她转头打起马车帘子,拍了拍车夫的后背,并对车夫低声道:“按计划行事。”
说完,姜嫣然才缩回了马车里。
她转头看向沉睡中的沈南枝,这才咬牙切齿道:“好妹妹,你可别怪姐姐我,要怪就怪你不知死活挡了姐姐的路,抢了姐姐的一切。”
说着,她一转头从马车的暗格里拿出来了两捆绳索。
在将沈南枝和陆翩翩两人的手脚绑了个严实之后,姜嫣然越发肆无忌惮,她拿了一柄明晃晃的匕首,贴着沈南枝的脸颊,咬牙切齿道:“既然你不肯帮姐姐,不知道我毁了你这花容月貌,再挑断你的手筋脚筋,再叫那些下三烂好好伺候伺候你,七皇子可还能瞧得上你?”
说着,她眸色一沉,手指攥紧了匕首,就要用力划破沈南枝的脸颊,却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
姜嫣然蓦地一怔,下一瞬就见本该陷入昏迷的沈南枝已经睁开了眼。
她眸中一片清明,哪里还有半点儿中药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