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因为富足,人就知足了吗?
多么可怕的概念啊,人心不足蛇吞象。
贪婪的人,是没有满足的时候的,只有满足的人,即使偏居一隅,依然活得满足和自在。
“我……”康乃馨有些不好意思。
姜云初的鼓掌后,大家也开始鼓掌,之前稀稀拉拉的掌声,到最后已经汇合成了一个频率,一个节奏。
“你说得对!”姜云初直接肯定她。
这个孩子,不需要打击,因为她看得比很多人都明白。
相反,她需要鼓励,需要一点点地给予她信心,让她能够长成参天大树,护住她想护住的人。
“人心,是一个很玄妙的东西。”
“如果,我们的马车边没有护卫守着,你们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大家都皱了皱眉,有的人低头沉思,有的人看着姜云初。
“不会抢东西吧?”康武自己问的时候,还不觉得,但是脱口而出后,他想起了当时分窝窝头的场面。
不会吗?
会!
一个坚定的答案,在他们的心里面成型。
“如果我们的身边没有护卫,那些人又会如何?”没等他们的答案,她又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孩子们一个个地对视一眼,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了他们的心里。
“孩子们,我让你们看到了底层,但也让你们看到了人性。”
“他们很可怜,但是值得你们帮助的人,并不多。”
“街道上丢失的荷包,家里丢失的金银,胡同里丢失的孩童……”
她没说一句,大家的脸色就变了一分。
原来可怜他们的人,突然又有了别的想法,一时之间,很复杂,很纠结,甚至不知对错。
“为什么我护住孩子?”
“为什么我要警告那些老人?”
“为什么家里明明有壮年,却依旧在贫民区?”
姜云初笑了笑,“这些,是你们的课题,我不需要答案。”
“需要答案的人,是你们自己。”
她站起身,然后让子午带着孩子们去洗漱,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随后让小厮给各府的人,送回了各府。
韵院里,宁翰墨和宁千城一脸的沉思,一会叹一口气,一会动一动,就好像有多动症一样……
姜云初放下手里的书,看了看两个人,“有什么话就说。”
这两个人,在这里给她演戏呢?
平日里,早回屋看书去了,今天愣是不走,就在这窝着,一看就是有所求。
“娘亲,那我们该不该帮那些人?”
宁翰墨和宁千城对视一眼,这才问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他们本来是想帮助那些人,但是想到了娘亲的话,那些人也有坏人,有的人住在贫民窟,并不是无辜的人。
姜云初挑了挑眉,“你们想帮吗?”
宁翰墨看了一眼宁千城,示意他来说,“我们想帮,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帮。”
“我们想要帮助该帮的人,又不想让那些坏人占便宜,毕竟我们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和别的人比起来,他皇子的身份最尊贵,偏偏他是最难的那个人。
他以前的日子,也就不缺吃喝,其他的日子,还不如贫民窟里的孩子,所以他能理解那种无助,更想要伸出手,帮他们一把。
“你们是在给我出难题啊!”
姜云初抿了抿唇,然后点了点两个人的额头。
两个人都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脸,“娘亲最聪明了。”
宁翰墨拍着马屁。
但是姜云初的脸色却变了变,“这是一个贫民窟,像这样的贫民窟有很多,像这样的地方,也有很多,你们救得了一个,救得了十个,能救一百个吗?一千个呢?”
她摇了摇头,语气沉重,声音带着安抚。
“我有办法帮助他们,但是治标不治本,我们需要的是从根源解决问题。”
“当然,他们也是可以帮助的,也是要安置的。”
她先是提出了问题,但是也肯定了孩子们的想法。
“如果治本,太难了。”宁翰墨叹了一口气,小小的年纪,好像有大大的烦恼。
“娘亲,怎么才能治本呢?”
宁翰墨看着娘亲,这个题在他的心里,好像是一个无解的题。
就如一团乱麻,如何都找不到头,一点思绪都没有。
姜云初好笑地看着两个孩子,“当然难啊,圣上用了这么多年,也不过才到如今地步,如何简单?”
“您是说?”宁千城的眼睛亮了亮。
他以为……
姜云初笑了笑,“圣上也想解决,又岂是一日之功?”
“这些需要长远的影响,需要好的官员能令行禁止,需要国库充盈,需要边境稳定。”
“这些都需要徐徐图之。”
她的声音很缓,她从来都不介意和孩子们聊国事,也不介意回答孩子的问题,他们能问多深,她就解答多深,不怕他们理解不了,只要在他们的记忆里,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那就是有作用的。
“但是这样的状态很可怕,如果民不聊生,那皇位就会摇摇晃晃。”宁千城皱着眉,一点点的思索着说了出来。
说话的时候,还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什么人,这才说出口。
他不是无知小儿,他在皇宫能活下来,就是他的眼睛和隐忍。
“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这半年来,她了解了各地的风土人情,知道了各地的收成,还了解了各地的税银,以及战争。
现在的情况与十年前相比,已经好了太多。
最起码,路边饿死骨,已经越来越少了。
“我们大宁,就如同孩子一样。”姜云初地揉了揉两个孩子的脑袋,然后轻轻的嗓音,带着安抚的意味。
“你们要像我一样,给它时间,给它机会。”
“你们有长大的一天,大宁也有繁荣昌盛的时候。”
“不过……你们强,大宁强。”
你们强,则大宁强。
两个孩子都陷入了沉思,他们改变不了现状,但是他们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一点点去变更现状。
“娘亲,我好像懂了,又好像不懂。”宁翰墨直接回答。
答案好像就在对面,但是他和答案中间,好像隔了一层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