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正言杵着拐杖，站在堂屋门口。
想让佝偻的背尽量直起来，浑浊的双目，仔细的看着遗照中李福涛中年时的模样。
“孙叔，您先坐！”
姚光慧站起来搀扶着孙正言坐了下来。
“你是老姚家的丫头吧！”一个快百岁的人，对着一个七十岁的人叫丫头。
“诶，对孙叔！让您见笑了，我厚着脸皮做了主事的。”姚光慧努力挤出一个笑脸。
“你安排的很不错，陪我这个老家伙聊聊天！”孙正言看着自家两个孙辈戴上孝布满意的点点头。
不着痕迹的看了苏平生一眼，随后颤颤巍巍的走向屋外。
姚光慧跟着他走出屋外。
两人在院子里坐下，这会儿才九点多。五月份的天说不上多热，阳光照在身上，却让孙正言浑身泛起一股寒意。
“说说吧！”
“好……”
……
“小涛走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笑着的！”
“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说是有两个盒子！小的留给小苏的，大的留给李如意的！”
姚光慧将所有事情细细道来，包括老陈在救护车上说的所有细节。
“嗯，那就不怨那个娃，是老天爷不开眼！”孙正言猛然咳嗽几声。
随即撑起拐杖起身走向堂屋。打开了李福涛房间的门。
房间里干干净净，看着侧面那一排巨大的书架孙正言一阵恍惚，一屁股坐在书桌前，打量着那张合照。
姚光慧走进来后，将房门关上。
随后弯腰，费力的从床底抱出来两个木盒。
一大一小，两个黑色的木盒，做工并不精致，通体黝黑。
两人将箱子放在书桌上。
盒子并没有上锁，孙正言随手打开小盒子。
发现最上面有一本小册子，将册子拿起后，下面是一沓现金，有零有整。
姚光慧一愣，拿起钱清点起来。
孙正言翻开册子，低着头凑近仔细看，年岁大了，眼睛勉强能用，却也不好使了。
……
龙国历2025年4月25号晚上，王国栋给我送了一个徒弟过来。说实话，我身上都是些半桶水手艺，哪里能教的了徒弟？这孩子叫苏平生，好名字！看到了他，我不禁想起了李如意。当年也是那般岁月，同样的年轻。鬼使神差的就答应了下来，我会什么就教点什么好了。在龙国，他一个黑户，在社会上很难立足。尽量教给他一点能养家糊口的本事，希望这孩子莫要误入歧途……
……
这孩子力气确实大，我年轻时自愧不如。
……
5月28日，给这孩子拿钱进城买衣服他不要。桑树皮是我们两人合力所得，理应有他一半。那双布鞋，其实不怎么合脚，不过我还是很喜欢！
售出一千八百元，算他九百元！
……
6月28日，这个手机可不便宜。少说也得两千块。我虽然没什么见识，但是又不傻。这一趟趟往下背葛根，得跑多少趟才行？还学会找霜丫头帮忙，这孩子……
记账两千元。
7月15日，这孩子进城买了不少生活用品，又补充家中的调料，还买了不少菜回来。哪有徒弟管师傅饭的，我还没到干不动的时候。
记账三百元。
……
我带着这孩子到我挖人参的地方，他只是拍了几张照片，丝毫不感兴趣。明显更喜欢那片花海……
……
今年春节这孩子给我磕头拜年，头一回让我觉得手里的十块钱红包烫手。说红包又想起了孙叔。他老人家孙子结婚，曾孙出生，都没通知过我一声。什么长者赐不可辞？不收下又要敲我的头。收下吧？这人情始终还不出去。我怎么这个年纪了还会觉得为难……
孙正言看到此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一双老眼却觉得有点模糊了……
随即放下手里的册子，平复一下心情。
“孙叔，小盒子里面有两万七千四百五十块。大盒子将近十万……估计是他这么多年的积蓄。”姚光慧开口说道。
“嗯好，我知道了！我先休息一会儿，一大早起来，年纪大了还真是没用了！”孙正言随即起身，直接躺在床上休息起来。
这个年纪了，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可忌讳的。
李福涛的东西，下葬前才会挑选一些东西放在棺材里陪葬。无非就是些穿过的衣服，不会放什么值钱的东西……
“好，那您先休息！”姚光慧点点头，走出房间，帮他把房门关好！
孙正言手里拿着册子，微微叹息一声，随后盖上被子，睡了起来。
……
时间到了十点钟，越来越多的人赶了回来。
李江石扑通一声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头，也是直接将头磕破了。然后戴上孝布一言不发的跪在那里。
不断有外面的人赶来，很多人连村长几人都不认识。后来一个个询问，才知道是谁谁家的远亲，以前受过什么人情，又或者是哪年搬出去的……
堂屋里面的花圈已经摆放不下了，剩下的全部靠在院子中。昨天晚上放完鞭炮后，剩下的来客带来的鞭炮，都堆放在一起。开席的时候才会放几盘，剩下的就是出殡时候用的。
这会儿村里人已经都赶了过来，除了轮换休息的回家睡觉的人。小小的两间屋子，路边聚集的人已经超过三百个了。沿着马路一路摆出去，整整三十多张桌子宛若长龙。
虽然越来越热，但气温没超过三十度，大伙儿不觉得有多难耐。一桌桌坐在一起闲聊着，或是靠在椅子上打盹的。
时不时有人起身去堂屋烧几张纸的，或者在路边烧水的，帮着大师傅们做饭的。人虽然多，但是井然有序。
除却许多年幼无知的小孩子欢呼雀跃，大部分成年人的脸上却是看不到喜色……
……
与此同时，一辆商务中巴车，在县政府停了下来。
一众县领导满脸笑容的站在门口等候着。
车上的人陆续下车，直到最后一个面容略带臃肿，一身傲气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
看着一群人笑着迎接，还没等众人开口。
“怎么？都不用工作的吗各位？我这好胳膊好腿的，又用不着你们抬，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陶青松顿时脸色一僵，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知道这位新官上任三把火，可火也不是这么烧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