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惠和李仁愿,立刻就喜欢上了李桓。
有才能,美丰仪,救了李锦书一命,送了厚礼,还能这么懂事。
难得啊。
到了这里,两人已经决意连宗了。
一旦连宗,就意味着是同族本家,李桓就能成为李氏外戚的一员,分享李氏外戚的权势了。
但是李桓知道,即便是李氏外戚的成员,也有三六九等之分。
有才能的,值得重点培养的子弟,很快就能谋取到官职,成功入仕,而且都是肥缺要缺。
没有才能、不值得培养的家族子弟,除了两人的儿子之外,就别指望做官入仕,浪费李氏的政治资源了。
他今日要做的,就是尽量得到对方信重,让对方愿意重点培养自己。
没有李氏外戚的帮忙,要想进入使团,要想谋取司竹监的官位,根本就是痴人做梦。
金朝是女真人的天下,汉人做官的途径很窄,升迁最慢,而且多是缺少实权的词臣和事务官。
只有李氏外戚和元妃的帮助,才能让他迅速得到实权。
李仁惠当然也要考察李桓,看看他究竟值不值得栽培。
“李桓啊,锦书信里说,你是忠武公九世孙?”
李桓点头:“回叔父大人话,侄儿确是忠武公九世孙。”
说完就恭敬的取出一份族谱,“这是侄儿的家谱,请叔父大人过目。”
李仁惠接过来一看,不禁神色复杂。
你道为何?
原来,李桓是李继隆的嫡系后裔,九世嫡传。
所以,李桓的家谱才会如此清晰,完全有据可查,半点也不马虎。
反观他李仁惠,虽然是忠武公八世孙,却是庶支。
不但是李继隆的庶子传下来的,还是庶子的庶子传下来,庶了好几代人。
也正因为和嫡系血脉疏远,所以族谱不受重视,家谱也七零八落,没有完整传承。
可是算起来,都是李继隆这一支下来的。虽然早就出了五服,但的确本是一家。
只是,李仁惠这一支没落一百多年了,加他往上五六代,都是破落户。
而李桓这一支在六七十年前,还是高门豪族。
李仁惠道:“有谱系为证,俺们确乎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李。从今以后,你们凤翔一房,就和俺中都房连宗了。”
“只是自此以后,以中都房为嫡,凤翔房却是庶,你以为如何?”
这就是以庶变嫡了。
古代这种操作很多。庶支一旦发迹,就能抢夺堂号,变为嫡脉。
而之前的嫡脉,就成为庶支。
这么做不仅是势利使然,也为了家族传承长盛不衰。
李桓毫不犹豫的点头道:“那是自然。叔父大人官居内相,有功于陇西李氏,当然就是嫡脉。”
李仁惠又问:“你祖父可同意此事?一旦同意,就不能再用堂号了。”
李桓笑道:“门庭没落,早在数十年前,就无颜使用堂号了。今后,族谱就归叔父的悬镜堂掌管。”
悬镜堂是李氏外戚自创的堂号,在李桓看来等同山寨。
但如今李氏外戚势大,自己当然要识时务的承认。而且李桓对这种古人很在意的事情,也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可看在李仁惠两人眼里,却是李桓十分懂事的表现。
连堂号都能毫不犹豫的放弃,当然是真心连宗了。
李仁愿道:“如此,明日大早就在祠庙祭祀先祖,这族谱就归于悬镜堂保管。”
李仁惠道:“既然是自己本家,俺就不谢你救锦书一命了,原是你的本分。”
“听说,你除了精通武艺,能灭强贼,还能临场赋诗,连李俊民也夸赞你?”
李桓摇头道:“那是大姐谬赞了。侄儿虽然受到鹤鸣先生夸赞,心中却愧不敢受。”
李仁惠摇头微笑,“李俊民眼高于顶,很少夸人。你既然夸你,足见你文采不凡,你也无须惭愧。”
“锦书信中说,她剿灭了妙莲寺,没有折损一兵一卒。她说是你的方略,很合兵家之道,小小年纪就有祖宗名将之风。你可读过兵书?”
“好教叔父大人知道。”李桓谦虚的欠欠身子,“侄儿自小喜爱武事。概我陇西李氏,本就以武起家,武事乃是家族根基。”
“是以,侄儿五岁摸弓,十岁就看兵书,只是不外乎《孙子》、《太公阴符》、《六韬》之类。”
李桓这话,半真半假。
实际上,之前的李桓虽然爱武,但对兵书却不求甚解,看的也不多。他更多的是练习弓马刀枪。
相反,反而是当警察的李桓,因为爱看杂书,看了不少古代兵书。
李仁惠神色欣慰的说道:“如此说来,俺家子弟,终于又能出将才了。”
李氏外戚最薄弱的环节,就是外地驻军之中,没有值得信任的将领。
只是在京城禁军之中,才有一些兵权。
主要是李氏外戚的子弟之中,没有爱读兵书的武将苗子。
也就是李锦书像个武将苗子,可惜又是个女子,无法真正带兵打仗。
李桓如此年纪,就有这等才能,还这么乖巧懂事,已经值得重点培养了。
可是李仁惠还想考较一次。
他想了想说道:“如今宋人北伐大金,数十万大军气势汹汹。我大金却还要抵抗北方的鞑靼人。”
“你既然读过兵书,喜爱武事,那就说说看,此战如何?”
他是宣徽使,朝廷重臣,参与军机要务,当然很关心战事结果。
李桓心中暗笑,佯装思索片刻,肃然说道:
“以侄儿看,我大金有六胜,赵宋有六败。一年之内,宋人必然战败求和。”
“其一,大金兵精将勇,百战虎狼。而宋军是债帅管兵,贪腐横行,士卒怨怼,绝非大金铁骑对手。”
“其二,大金主明臣贤,圣天子乾纲独断,号令出于上,将士军心似铁,莫敢不从。而宋人却是权臣当权,威逼国主,挟淫威而凌朝臣,名不正言不顺,必然内外不服,军心不安。”
“其三,大金是上国,却被迫反击,大占道义,师出有名。而宋国是下国,却希图侥幸的偷袭侵略,以下犯上,不信不义,师出无名,必犯大金之众怒,而瓦解本国之战心。”
“其五,大金朝堂之中,对于反击宋军百口同声,毫无争议,乃是同仇敌忾。反观宋国朝堂,必然战和之间争论不休,相互掣肘,岂能同心协力?”
“其六,宋军以步兵为主,大金以骑兵为主。宋军过河之后却是一马平川,反而有利于我大金铁骑纵横驰骋。宋军无疑是以己之短,击我所长。”
“我大金有此六胜,宋军有此六败,此战之结果,已经不言而喻了。”
李仁惠和李仁愿闻言,不禁面面相觑,颇为动容。
李桓分析的道理,枢密院当然也分析过,大差不差,他们都是知道的。
可问题是,李桓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却能洞若观火一般,当场说出这六胜六败。
这种见识和聪慧,已经远超他的年纪和身份!
绝对就是名将苗子!
别说是同年纪的少年了,就是很多朝中大臣,也没有他看的这么透彻。
李仁惠忍不住抚掌笑道:“好好好!李桓,你真是俺家之千里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