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奥多没有着急，他平静地不停在黎斯月和肖恩的脸上来回扫视着。
    肖恩不知道他想要看到自己什么样的反应，惊慌失措还是无所谓。不过无论他想要什么，肖恩都不会让他如愿的，就像此刻他想要带走黎斯月一样，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诺特，你该回去了。”
    语气中全是对西奥多的威胁。
    肖恩以为常年在斯莱特林察言观色并且置身事外的西奥多会因为此刻他的一句话而用一个移形换影彻底消失在他和黎斯月的身边，但事实却给了他一个无情的巴掌。
    “克劳奇，是你该回去了。”
    西奥多第一次对着肖恩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原本这对于在克劳奇家族长大的肖恩来说应当是一个很习以为常的笑容，可此刻的肖恩却感受到了不适，这不仅仅是来自心理，还有部分来自生理。
    黎斯月也感受到了肖恩的变化，有些许担心的她能做的也只是伸出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肖恩的背部。
    “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应该问你的父亲，克劳奇先生对你做了什么。”
    挑拨意味明显的回答，换做以前，肖恩会嗤之以鼻，并且还会回以一个嘲讽的笑容，可现在，他突然就在记忆深处捕捉到了一个片段。
    “肖恩，你是克劳奇的希望，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当然，父亲。”
    “嗯，这个福灵剂是我专门给你买的，我记得你也快要考试了。”
    “谢谢父亲！”
    肖恩记得，那时的他在接过药剂的下一秒就将药剂一饮而空，他的父亲则是依旧仰着浅浅的笑容，笑容的其中还多了几分满意的意味。
    现在的肖恩不禁想着，那个笑容里会有愧疚吗？就像他没有管教好小巴蒂，让他走上不归路，但却因为愧疚没有将他送往阿兹卡班，而是藏在克劳奇庄园，牢牢保护着。
    “看来你想起来了。”
    现在的西奥多笑容更甚，颇有看好戏的意味，或许在他的眼中，克劳奇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但他呢？身为诺特的他，又算得上是个正常人吗？
    “我会死吗？”
    “我相信你的父亲舍不得，他只是想给走上不归路的儿子一个迷途知返的机会，就像对待小巴蒂·克劳奇那样。”
    “是吗？”
    “当然。”
    当然不是。
    在肖恩还没有烙上黑魔王印记的时候，克劳奇就想到骗取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儿子喝下有问题的药剂，但当他面对小巴蒂的时候，就算是每天对其施以夺魂咒，可那是为了免除他在阿兹卡班的牢狱之灾以及弥补替代他进入阿兹卡班而身亡的克劳奇夫人。
    但不可否认的是，其中大部分是关乎克劳奇家族的声誉。
    所以因为这个，当肖恩喝下药剂后，他才会露出满意的微笑。
    “可就算这样阿月也不会和你离开的。”
    “我并不在乎阿月愿不愿意和我离开，她在哪我就在哪，算是看在梅林的面子上，克劳奇，我会让阿月陪你度过你剩下的生命。”
    肖恩不禁感到茫然和讽刺，上一秒他在心中想着死亡也无法将他和黎斯月分开，可现在他就即将面临死亡。
    但他却舍不得让黎斯月也面临死亡。
    西奥多在说完后便离开了，离开的很干脆，干脆得不禁让肖恩怀疑，或许西奥多下一次来就是他死亡的时候，然后泪眼婆娑的黎斯月将会在西奥多的带领下离开他亲手为他们建造的属于他们的家。
    “阿月，冷吗？”
    肖恩轻轻捧起了黎斯月被冷风吹得有些通红的双手，他看着黎斯月的面庞不禁想起了当初他初见黎斯月的时候，乌黑的头发是兴趣的起源，可后来他们一同帮助教授处理草药时，她一次又一次对着自己扬起的笑容才是他沦陷的原因。
    “肖恩！我来啦！”
    经历了一年级事故的黎斯月越发喜欢和她的朋友们一同玩耍，特别是和性格温柔的肖恩，这天刚结束魔药课程的她，在经历了斯内普的摧残后便马不停蹄地来到温室，其中原因小部分是因为她答应教授要帮她照顾草药，但大部分还是她想和肖恩多相处一会。
    “你来了？我还以为今天有魔药课的你不会来了。”
    肖恩一边用小铲子处理着土壤，一边用着调侃的语气对着黎斯月开口，或许是已经有些熟悉的原因，他完全不用顾忌黎斯月是否会对其感到不悦，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气定神闲地做好手里的事情，然后扬起微笑，等待着黎斯月的回复。
    “切，小小斯内普能拿我怎么样，就算我把坩埚炸了他也不能说我什么，再说！我连坩埚都没有炸！”
    “你好像很自豪。”
    “拜托，霍格沃兹最可怕的就是你们院长了。”
    这肖恩没有否认，撇了撇嘴的他没有做出回答，继续做手上的工作。
    “哎，今天的工作是什么啊？”
    肖恩已经懒得对着黎斯月说教了，她在处理草药的时候从来不穿防护服，就好像在和肖恩表明，看，我对我的清理咒很有自信。
    但事实却是每次都要肖恩举起魔杖对着那满是泥土的院袍念出一次又一次的清洁一新，至于为什么不要黎斯月说，肖恩至今都记得黎斯月把魔咒说错导致温室损失严重，向来和善的斯普劳特教授第一次黑脸。
    还挺可怕的。
    “你离远点，或许你可以把防护服穿上再过来。”
    “切，肖恩现在一点都不温柔了。”
    这一刻的肖恩终于舍得把目光从他面前的草药上移到了黎斯月身上，此刻的黎斯月就像是个娇俏的小女孩，撅起一张小嘴，一副不满的样子，可眼神还是止不住的偷瞄着肖恩。
    肖恩不禁发笑，是想让自己哄她吗？
    “别生气了，阿月，我错了~”
    “咦，肖恩，你别这样，我都起一身鸡皮疙瘩了。”
    看着黎斯月嫌弃的模样肖恩的笑意更甚，在目光触及黎斯月毛绒绒的发顶那一刻，他的下意识是想要抬起手摸一摸。
    心里是这样想着，实际上他也这么做了，换来的则是黎斯月惊慌失措的后退，以及因为后退而没稳住身形一下便坐到了一旁处理出来的泥土上。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甚至于肖恩的手还悬在空中。
    “……抱歉。”
    随着一声道歉的响起，黎斯月才终于回过神来，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反应会这么大，摸她头的人不在少数，可以说仅仅是一面之缘的人都会因为她可爱而上手摸几下，尽管那些都是女孩子，可两者的身份对于黎斯月来说没有什么不同。
    都是朋友嘛。
    “梅林啊，肖恩！你看看你手上的土，你是要弄乱我精心打理的发型吗？”
    为缓和气氛而做出了稍显笨拙的行为，如果换别人，肖恩会嗤笑一声，然后把那个人请出温室，但此刻面前的人是黎斯月，那个会在自己忘记吃饭时扬起笑容递给自己一袋食物的黎斯月，也是那个会在自己因为克劳奇这个姓氏而被孤立时不停安慰自己，为自己寻找朋友的黎斯月。
    现在这么一想，黎斯月做过的每件事好似都是笨拙的，但其中饱含的善意却比那些笨拙更加耀眼。
    “如果你再不起来，清洁一新都救不回你的院袍。”
    “没事~大不了手洗一下嘛~”
    又是讨巧的笑容，让肖恩心中仅剩的一点怒气都消失殆尽，有些许无奈的他只能朝着地上的黎斯月伸出手。
    阳光透过温室有些雾蒙蒙的，两人都有些看不真切对方，似在梦境般，但贯入鼻中那潮湿的土壤味却异常真切。
    肖恩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执着于黎斯月的，也许是她超高的人气，以至于身处青春期的少年总想恶趣味的争夺一下，看看自己是否能夺得月亮的喜爱，但也有可能是因为黎斯月的乌黑发丝，毕竟那是自己执着的东西。
    肖恩说不清，但要说他什么时候明白自己喜欢黎斯月的。
    就是此刻，没有任何华丽浪漫的场景，仅仅就是他在黎斯月还未握上他的手前，他脑海里不停闪过的来自黎斯月的阳光温暖的笑容。
    还有在握上手的那一刻，指尖触碰的那一瞬间，那名为心动的心跳声。
    从回忆中脱离的肖恩下意识的看向了自己身旁的黎斯月，她依旧乖乖地站在自己身旁，没有任何不满的情绪，肖恩也不知道他愣神了多久，可这并不妨碍自己心疼乖乖等待的黎斯月。
    “想回家了吗？”
    “嗯！”
    肖恩有些后悔了，在没有受到夺魂咒前，黎斯月在回复他的时候不会仅仅扬起公式化的笑容，她还会调皮的回一句。
    “你想和我一起回家吗？”
    想。
    这是肖恩在心中回答了一遍又一遍的答案，而后他还要补一句，“回我们的家”。
    好在这一次，他将这些话说出口了。
    其实就算肖恩知道自己此刻的身体状况很糟糕，但他还是幻想着能和黎斯月再一同度过一段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时光，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黑魔王会来的这么快。
    “我原本以为你会和你的哥哥一样，但我忘了，你不是一个正统的克劳奇，或许你还有可能是一个卑劣的泥巴种，你的存在侮辱了我们至高无上的血统，但，肖恩，克劳奇都放弃你了，是我没有放弃你。”
    肖恩不知道黑魔王什么时候来的，在他看见他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好以整暇地坐在了壁炉旁的沙发上。
    他依旧在表明自己做的事情是多么的伟大，多么的心善，肖恩不明白，如果他想要自己步入死亡，完全可以举起魔杖对自己来一道阿瓦达索命。
    肖恩不怕死，他怕在他死后黎斯月不记得他。
    “把那个女孩带来见我。”
    怎么可能。
    “主人，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不介意先送你去见梅林后再去找她，然后为你们实现在地狱的相伴永生。”
    肖恩不再说话，他思量着如果和黑魔王硬碰硬自己的胜算是多少，他自己是否能毫无负担的使用出不可饶恕咒。
    不过没等他思量出结果，黑魔王就先行给了他一道钻心剜骨。
    那是刺骨的疼，再加上之前那个药剂的加持，站都站不稳的肖恩只能在躺在地板上蜷缩起来，试图不让黑魔王看出他的不适。
    “克劳奇，你最好祈祷今天我能找到她，不然你，以及你那卑劣的家族都将会不复存在。”
    因为疼痛意识逐渐模糊的肖恩听不清黑魔王的话语，他只是看着黑魔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就如同用着轻蔑的眼神看着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
    那黑魔王会杀了小巴蒂吗？这是肖恩昏迷前想的最后一个问题。
    等肖恩醒来后看到自己被锁链禁锢在了地下室的牢笼之中，目光所及之处都没有黎斯月的身影，恍惚间，他居然感到松了一口气。
    那时的他其实看到了西奥多的身影从窗户闪过，所以他特意拖延黑魔王的时间，为的就是让西奥多带走黎斯月，而他现在还活着，恰好就证明了黎斯月已经被西奥多带走，黑魔王想要用他来威胁黎斯月回来。
    但不受夺魂咒控制的黎斯月还会来救他吗？或许会怨他吧，怨他为什么要将她禁锢在身边，而让她的家人和朋友如此担心。
    而这边被西奥多带走的黎斯月正一脸呆滞地坐在圣芒戈的病床上，有种说不出来的乖巧。
    很诡异，却又让人很满意。
    “孩子，梅林会保佑你。”
    邓布利多来了，看着他依旧慈祥的面庞居然让西奥多意外的感到不适。
    “先生，克劳奇对她用了夺魂咒。”
    “哦，我知道的，你的父亲以前也是，都是不被梅林眷顾的孩子啊。”
    西奥多没有接话，看着邓布利多因为年事已高而有些浑浊的双眸，他选择暂时尊重一下这位最伟大的白巫师。
    “孩子，梅林会重新眷顾你的。”
    话语间，邓布利多将魔杖对准了黎斯月，随着一丝光缕从魔杖源头产生，然后一点一点地进入黎斯月的身体之中。原本呆愣的黎斯月便闭上了眼。
    西奥多见此便明白，他的阿月要回来了，在他短暂的人生里，他这也算做了一件好事，尽管还是为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