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都是训练有素，经验丰富的警员，大家很快冷静下来，开始在周围展开搜索。
    果然，这个世界上一切情况都是在变化的，就是所谓的“此一时彼一时”。之前是因为林间的大雨，让他们没有办法追寻轮胎的痕迹抓人，现在也是因为这场雨，地上的泥土潮湿，黄子益开枪之后仓皇逃跑的脚印就印在上面，清晰得像是好莱坞的星光大道。
    狭路相逢勇者胜，某种程度上，果真是谁狠谁老大。
    只要有一线“活捉”的可能性，警方都不会选择贸然开枪击毙。在黄子益不计后果，疯狂地开枪时，警员们并没有贸然地向前猛冲或者是开枪，因此泥地上很容易识别出黄子益的脚印。江铠他们沿着这一串脚印追踪过去，到一个山洞前，脚印消失不见了。
    洞口边上有一堆树枝，之前应该是被人用来掩住洞口的。
    看来黄子益藏身在大峪口山林里的这一段时间，并没有一味的坐以待毙，他对周围环境的熟悉程度，以及最近才被激发的反侦查意识，要超出警方的预料。
    这个山洞的洞口不大，黑漆漆的，一眼望过去，也看不出进深几许。贸然突击的风险显然太大，江铠和大家一起快速研究和比较了几个方案，最终决定——用火攻。
    “火攻……”高昌市局刑警队的队长武骁还是有些顾虑，“江队——”
    他沉吟着：
    “江队，水火无情啊，一旦烧起来，没人可以精确地控制，万一要是把嫌疑人给烧死了……”
    武骁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执行抓捕任务，却放火将嫌疑人当做烤鸭给“焖”了。这不光没办法给局领导交代，传出去，也会成为警界的笑柄，一世的英明，基本上就算是毁于一旦，升职加薪也就更不用指望了。
    江铠抬眼观察了一下四周，然后往边上走了两步，蹲下身子拾掇起一堆树枝树叶，用手摸了摸，唇角勾起，说了句：
    “还挺潮。”
    武骁也笑了，他立刻明白了江铠的意思。于是，一声令下，警员们迅速行动，很快洞口就摆起两堆树枝树叶，一堆是潮湿的，另一堆相对干燥。
    江铠从一名警员那里接过打火机，先把干的那一堆引着，等到火势大了之后，再从那堆潮湿的树枝树叶里，一把一把抓着，放进火里。
    果然，自己之前设想的没错——潮湿的树叶容易生烟。
    江铠一边掩着口鼻咳嗽，一边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成果。他脱下外衣，拿在手上，一下下扇风，将烟气往山洞里兜。
    其他的警员见状也纷纷效仿，一时间，大家持续重复着加叶和扇烟的动作。
    十几分钟过去了，洞口烟雾弥漫，但黄子益的忍耐力似乎超出所有人的预料，里面依然是了无声息。
    武骁朝洞内望了一眼，回头看着江铠，神色凝重，那意思是问：要不要进洞看一下。
    江铠给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等一下，然后弯身从火堆里抽出十来根燃烧着的火把，挑出其中一根粗的，用力往洞里掷去。
    火焰贴着地面跳动着，洞口开始变得明暗不定，在浓重的烟雾中生生地辟出一方光亮来。
    江铠就顺着这光亮往里走了几步。
    武骁也捡了一些在手里，往里扔了两根，光亮又一路向里推进了。江铠和武骁在前，高少波和几个警员垫后，大家一步一停，确认过安全之后，再继续前进。
    也不知道往里走了多少米，江铠忽然打了个激灵，重重地抓了一下武骁的胳膊，用压到了极致低的声音说：
    “武队，你听到了吗？”
    武骁点了点头。
    他也隐约听到了，像是衣服和石壁摩擦的声音，这空旷的山洞隧道，就是天然的扩音器。
    这一次，终于出来了！
    武骁做了一个手势，所有人员分散在两边，后背贴在石壁上，屏息凝神等待着。
    声音越来越近，江铠的眉头却越皱越紧，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江铠快速地思考着，身子忽然一震，脑子里有极细小的火花闪了一下——
    是脚步声！
    从山洞里传过来的脚步声杂沓，不是一个人的声音。
    难道山洞里除了黄子益之外，还有别人？
    不及多想，大概只是交睫的功夫，黄子益就出现在了光亮当中。
    当江铠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时，他清晰地听到了脑子里轰的一声响，眼前都紧跟着黑了一下。
    江铠的判断没错，从洞里走出来的，确实不止黄子益一个人。
    他的左胳膊紧紧地箍在黄语柔的脖子上，右手攥着枪，冰冷的枪口紧紧地抵在她的太阳穴上。
    “小柔！”高少波忍不住叫出了声。他咬紧牙关克制住自己想要立刻冲上去的冲动，只是将手里的枪向上抬了抬。
    “向后退！给我让开！”黄子益大声地嘶吼着。
    此刻的他，眼看着路全都被堵死，只剩洞口处的一线亮光，宛如一只被逼入陷阱的野兽，连眼睛都是血红的，放着凶残的光。
    “黄子益，你冷静一点儿！万事都有商量，千万不要伤害人质！”江铠喊话说，“你有什么要求，可以跟我谈，我和武队可以帮你跟局里申请。”
    “没错。”武骁接话。
    “给我安排一辆车，开到洞口，钥匙留在车上，然后带上你们的人，离开这里！”
    说着，黄子益箍着黄语柔点的胳膊紧了紧，黄语柔微弱的声音闷哼了一下。
    “铠哥，小柔她……”高少波又是担心又是心疼，话说了半截就被江铠一个手势止住了。
    “好好好，没问题，”江铠答应说，“我们现在就跟上面申请。不过，黄子益，你不要把黄语柔箍得那么紧，你看，她已经快要喘不上气来了。你应该知道——”
    江铠顿了顿，语气半是提醒半是威胁：“手握筹码的人，才有资格坐上谈判桌。”
    他的提醒还是起到了作用，黄子益略一迟疑，胳膊到底还是稍稍松了松，黄语柔咳嗽了两声之后，终于可以好好喘息一口气，下一秒，眼睛里立刻噙满了泪水，朝着江铠和高少波的方向看过来。漆黑的瞳孔里写满了惊恐，像一只被猎豹咬住了脖颈儿的小鹿。
    “山洞里信号不好，武队——”江铠偏过头来，看着武骁说，“我在这里守着，你出去跟局领导打电话申请一下吧，一定要满足黄子益的要求，除了车以外，基本的生活物资也准备一些，到时候放在车里，一起留给他。”
    说完，江铠和武骁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
    “好。”武骁点了点头，转而又对着黄子益喊话，“黄子益，我现在就出去打电话，我一定会想办法满足你的要求。但是你也知道，这都需要时间，所以你一定要耐心等待，千万不要乱来！”
    紧接着，武骁还是端着枪，慢慢地向后退了几步，直退到最后面的一名警员身后，才转身向着洞口加速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