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亭康见此也不再多说，只是颇为叹息的拍了拍秦染的肩膀，二人并肩也向着大营的方向回去。
    因着毕竟刺杀这般的计划知道的人不多，裴夫人在城中寻来了许多鲜亮的女子衣着给顾清歌打扮。
    顾清歌同裴亭和联和做了场戏，悄悄的出去暗中进了曲城，又被裴亭和大庭广众的当众扛了回来。
    自此日日浓妆粉黛钗环满头，薄纱覆面举止柔媚。
    每每夜幕西垂便在裴亭和帐中奏响琵琶曲，欢声笑语好不快活。
    莫说是蛮国的大营，便就是大显这边也有不少兵将都看不下去，暗中担心裴亭和沉迷女色影响大局。
    裴镜看着到自己营帐内提醒的一个又一个老兄弟，也当真是哭笑不得。
    一时不知该庆幸，这些孩子们戏演的如此逼真。
    还是担心日后顾清歌的清誉无法挽回。
    眼见着科庆寿辰的日子将至，裴亭和今日在城外方才佯装摔下马去，落荒而逃。
    晚间几个小辈聚集在裴亭和的营帐内，持续做戏。
    顾清歌端坐在营帐正中的椅子上，拨弄着琵琶。
    今夜红裙迤逦，妆容明艳，随着音律轻轻侧头，带的一串步摇叮当轻响，着实勾人心魄。
    秦染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顾清歌浓妆之姿，但每每再见仍会觉得惊艳非凡，不敢与之相视。
    裴亭康和裴亭和初见也是讶异顾清歌打扮起来竟如此艳美，用了好几日的功夫方才自然些。
    此时看着顾清歌唇畔轻扬，自带三分风姿的模样，连素来潇洒着称的裴亭康都不由得感叹。
    “世家小姐多有几分矜贵姿态，便就是此前想着要娘教你些女子的柔美做派，也不敢想能有如此效果。眼下看看这丫头，这装束这做派，再看看那小眼神，当真称得上媚骨天成。得亏是咱们公府的小姐，不然这天下的英豪可要难过美人关了。”
    裴亭和听着这话皱起了眉头，轻拍桌子，不满的看向裴亭康。
    “二哥说的这叫什么话，咱们老六这是为家国大事牺牲，你哪儿能说这种话辱没了自家妹妹。”
    裴亭康眉梢微挑，对着裴亭和摆摆手，自罚了杯酒。
    只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裴亭和虽然莽撞但到底是古板的世家公子性情，哪里能懂得这风月场也有真情意。
    他只是夸赞顾清歌貌美，又哪里能当真辱了自家小妹。
    顾清歌看着他们吵嘴，倒也是忍俊不禁。
    她一个活过一回的人，早就明白了什么都没有活着重要的道理，又哪里会在乎裴亭康这一句半句的失言。
    况且上辈子嫁人之后，楚听澜的侍妾一个接一个的接进府里，也不乏有些风尘之地的女子。
    她起初斗得焦头烂额，慢慢看的淡了也懒得管，只坐山观虎斗捡些热闹来看。
    一来二去，倒也发现了些不同。
    风尘出身固然令人不耻，但比起出身更重要的是人性。
    自甘堕落之辈便就是千夫所指亦是活该，但仍有那被命运捉弄不得已落难的清贵佳人，烈性便就是比起高门贵女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说起来最出名的便是京城百花羞的玉林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等的美貌才情顾清歌遥遥一见都觉着自惭形秽。
    虽沦落风尘但卖艺不卖身，最终更是为了在那些纨绔强迫下守住清白之身，金簪刺喉坠楼而亡。
    刚烈决然，引得整个京城无不叹惋钦佩，朝野震惊，便就是太后听闻都亲赐厚葬。
    此生顾清歌出京城之前还没听说过玉林姑娘的花名，想来暂时并未沦落风尘。
    顾清歌倒是希望，这一辈子除了自己，这等烈性女子也能过得好一些。
    秦染在一旁一直悄悄看着顾清歌的神情，见其神色间有些哀愁，不禁凝眉，轻声道。
    “科庆寿辰将至，想来近日千机客便会行动，可是心中不安？”
    顾清歌被秦染的话拉回思绪，微微侧身，正撞进了秦染略带担忧的明眸中。
    音调未停，放轻了声音道。
    “早晚都要去，若是前几日还有些忧虑，此时事到临头倒是少了许多恐惧。”
    裴亭康也正色起来，看了看营帐外面无人，低声轻语。
    “小六你放心，你入尧城之后，我和秦兄弟会各带一小队人马争取乔装摸进城内。你三哥也会趁着夜色，率军埋伏在城外。科庆遇刺定会大乱，咱们一举攻城胜算占了八成。如真有危险，我和秦兄弟也定会拼尽全力护你周全。”
    顾清歌虽然此前不清楚裴亭康的这些布局，但心中是万分肯定，哥哥们绝不会让她一人涉险。
    此时听得裴亭康这般说，印证了心中所想，更加踏实了不少。
    “嗯，有几位哥哥在，我没什么可怕的。”
    这话说的窝心，连秦染都算在了其中，听得秦染心中滚烫，望着顾清歌的侧颜担忧嘱咐道。
    “匕首一定要藏好了，进到敌营难保不被搜身，这保命的兵刃藏得地方定要万无一失。”
    顾清歌颔首点头，视线看向了自己腰间，笑道。
    “秦大哥放心，你送我那把短匕小巧，我缝在了腰间的绸带中。这琵琶之内也藏有一把匕首有备无患，便就是当真被发现，腕间还有一段琴弦也足能一搏。”
    秦染见顾清歌布置妥帖，松了口气。
    几人在裴亭和的营帐中又乐了一阵，裴亭康和秦染故作酒醉勾肩搭背的从裴亭和营帐内离开。
    粉白的营帐上，倒映出裴亭和拉扯顾清歌的影子，烛光吹灭引人遐想。
    一直到了后半夜，顾清歌方才故作轻挑整理着衣裙，从裴亭和营帐内离开。
    刚回到自己暂居的帐内，顾清歌神色一凛，屋内似有似无的飘散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顾清歌唇角勾起，得意一笑。
    看来就是今夜，千机客是要动手了……
    随即故作夸张的伸了个懒腰，嘟囔道。
    “伺候军爷可真是疲惫，可类似本姑娘了。”
    衣服也懒得脱，便躺在了榻上，侧过身去合衣浅眠。
    默默放慢了呼吸，杏眸半合着，听着周遭的轻微响动。
    她倒要看看，这蛮国的千机客究竟有什么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