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季鸣月没怎么用力地拍在桌子上的这一下吓了他一跳,他心惊胆战地看向那女人,就见她打了个哈欠,懒散道:
“潘志远,你前边几个都承认了你与他们易子互杀的事情,证据呢我们这也有,现在是人证物证俱在,别浪费我们时间,自己招吧。”
光是她轻飘飘的这一句,潘志远就已经出了冷汗,但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幸好、幸好那天晚上被衙役跟踪了,他没杀成人,顶多坐牢罢了,不要紧张、不要承认……
“我、我不知道你们说的什么。”潘志远让自己的嗓子尽量不要发抖,“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已经和你们说过了,我只是绑架了那小孩,其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我娘子刚生了孩子,家里钱财拮据,我便一时糊涂,想赚点赎金……”
宋书远道:“潘志远,你想绑架的那小孩的父母已经承认,他与你们夫妻二人为互换杀子的关系。”
“胡说!”潘志远下意识否认,“我、我根本不认识他们,见都没见过,他们污蔑我……”
宋书远叹了口气,毫不留情地揭露他的谎言:“如果你不认识他们,那你绑架那孩子要找谁要赎金?找我们官府吗?”
潘志远一愣,忽然意识到自己一开口就说出了一个矛盾的大漏洞,白多黑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露出狡猾的愚蠢。
“这……”本就紧张了,又被拆穿了谎言,潘志远本就愚蠢的脑子这下子更是转不过来,只嘴硬道,“反正我没杀他……”
方景星冷声道:“你没杀他是因为官府的人跟着你,让你下不了手罢了。”
潘志远嘴硬道:“可我就是没杀!”
“啪”的一声,季鸣月砸在桌上一张纸,她把纸往潘志远的方向一推,后者瞪着眼睛看了一眼后,登时神色惊惧,冷汗直冒:“怎么可能……你们怎么找到的?他明明说不会……”
这样的表情和反应,季鸣月今天已经看过好几回了,刚开始还是有些得意的,现在只剩下疲惫的厌烦:
“上面白纸黑字写了你同意将女儿潘欣欣的性命卖给修香教,并且愿意去杀别人的小孩,还有你的签字及画押手印……潘志远,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能有什么好说的,只急切地强调道:“对、对,我是签了这份契约没错,但是我还没杀人、我和他们不一样,我还没杀人啊!我和他们不一样……”
宋书远叹了口气:“你是还没杀人,但是证据确凿,你是预谋……”
季鸣月大声道:“什么叫没杀人,你女儿潘欣欣不是人?!”
“她不是我杀的!”潘志远强调道,“她是别人杀的!我、我那天一直在做事……我没杀欣欣!”
潘志远这案的不同之处就在于王刚和姚二虽然没杀自己的孩子,但也杀了别人的,杀人罪是坐实的;可潘志远是“同意”让别人来杀自己的女儿,但他自己还没来得及动手杀人,所以究竟如何判定他的罪,就成了有异议的点。
这个人身上到底算不算背负了“杀人罪”呢?
“我只是卖给了修香教……我、我以为……”他在这紧要关头,居然反应过来,想了个多么合理的理由,“我以为他们是要让欣欣去做道姑什么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要杀人……”
“喂!”季鸣月厉声打断他,指着纸上的一处说,“这里可是写着:‘将小女潘欣欣的性命’,是性命啊,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潘志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几乎要露出了全部的眼珠子,就这么看着季鸣月,带着窒息的真诚:“性命……也是有死有活的啊,我以为是活的,他们以为是死的……这、这也不能怪我……”
季鸣月:?
爹了个根的不要脸的臭玩意儿,有点良心的人能想出这样的借口??
“师父,他……”
“我没杀人!我没杀人啊——我顶多是让欣欣去做道姑罢了,我我、就是这个,我也是受他们蛊惑的!”
宋书远“砰砰”拍了几下桌子,让他安静下来,厉声道:“潘志远,你就是没有杀人,你签了这份契约,又按照契约上所说绑架了无辜的小孩,就算最后没杀人,也是有杀人的预谋和嫌疑。”
“我知错了、我知错了!”潘志远见话头从自家女儿身上转到了别人小孩身上,立刻双手撑在桌子上,“砰砰砰”地在上面磕头,“宋大人,我真心知错了,我不该为了钱去做坏事啊!可还是大人明鉴,就是有预谋,我也没杀人……”
“欸……”
宋书远觉得非常晦气,连忙让边上的狱卒把磕头的潘志远控制住了,对方的头上已经冒了红肿的大包。
“师父,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季鸣月语气有些激动,“好,他是有杀人预谋,但潘欣欣也是他杀的!”
宋书远小声道:“前边那个已经承认是他杀的潘欣欣……”
季鸣月大声说:“对,他是亲手杀的,但潘志远这样就不算杀了他女儿吗?”
潘志远听这两人说话,忽然明白了什么,又叫嚣起来道:
“冤枉啊、冤枉啊宋大人,欣欣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怎么忍心杀了她呢?我真的以为那修香观的契约是要送欣欣去当道姑的,我、我只是一时贪财才签下来,如果让我知道这会要了欣欣的命,那我是万万不可能……”
“闭嘴!”见他越发不要脸地顺着自己的借口说下去,方景星也气恼地一拍桌子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少跟我吵吵嚷嚷的。”
潘志远这时候自然不敢和他呛声,缩着脑袋和肩膀,小心翼翼地闭上了嘴,用希冀的眼神看向宋书远。
“好了好了,”宋书远听这人满口谎言也觉得心累,喝了口茶,只说,“潘志远的罪行也不是我们司理院说什么就是什么,等开衙听审的时候就知道了。”
潘志远这时候又挤着眼睛讨好地道:“宋大人,您能透露一点吗?”
宋书远看都不看他:“不能。”
季鸣月在边上故意嚷道:“当然是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人了。”
宋书远:……才不是这样的。
不过他也没有辩驳,只是从茶水里抬起眼,看着潘志远的神色很快变得不安、冷汗唰唰地流了下来,眼珠子更是无法落定,宋书远感到心里有种无奈的悲哀,夹杂着无用的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