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皇后娘娘四个字，李兰茵有些错愕，甚至任由头顶的桂花跌落到了浓密的青丝间也未曾察觉。
    “为何这般说？我虽是皇后娘娘宫中出来的，但到底和皇后娘娘没有什么深交，皇后娘娘也不至于为了我一个美人而去……”李兰茵闪了闪眸，眸光中透露出几分不自信，她缓步到了婉柔跟前，压低了声音道，“况且身为娘娘宫中的奴才，未得娘娘允许，伺候皇上，已经是大不敬了。”
    婉柔闻声，仿佛也找到了突破口，她故作亲切地到了李兰茵跟前，甚至轻轻握住了李兰茵的手。
    李兰茵一愣，她对婉柔的举动有些惊讶。
    一旁的浣纱倒是明白小主的意思，上前对李兰茵身旁的奴才小蓝道：“蓝姐姐，我们先下去吧，许是两位主子有话要讲。”
    小蓝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李兰茵的方向。
    夜色中，李兰茵身侧那珍珠缀裙衫在微风中轻轻晃荡，李兰茵给了小蓝一个默许，小蓝见状，这才跟着浣纱退下了。
    这时，婉柔热情地拉着李兰茵到了桂花树下的石桌旁坐下。
    弯腰低头的奴才捧了托盘过来，那托盘上放着馥郁桂花香的桂花糕和一盏青山绿水茶壶套。
    待奴才将这些东西放下后，婉柔一笑，抬手取了那青山绿水茶壶到李兰茵跟前，竟是亲手为她倒茶。
    清酒的香味儿和桂花味混合在一起，倒是让人分不清这桂花香是出自头顶的桂花树，还是出自这酒盏之中。
    李兰茵看着杯中的清酒，诧异地挑眉：“柔美人这是？”
    “酒逢知己千杯少，更何况，你我皆是这后宫中不受待见的。”婉柔说起此话时，让人完全联想不到她还是备受宠爱的柔美人，反倒是像是一个失宠的嫔妃。
    婉柔自顾自地抬起酒杯便放到唇前小饮一杯，随即又要握着那酒盏倒酒。
    李兰茵见状，下意识蹙眉，并握住了婉柔的手，微风吹动李兰茵的发丝和鬓间的金簪吊坠，“柔美人，你和我不同，你深得皇上宠爱，不至于这般……”说这话时，李兰茵苦笑：“无论如何，将来也不会一直待在美人的位份上。”
    婉柔听见李兰茵的话，目光飘渺，看着那手中的酒盏，低声道：“皇上自行宫回来后，就再未曾来过我这儿了，都是宫女出身，你觉得失宠后，我还会有机会？况且我的身份比不得你，你先前是皇后宫中伺候的，而我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驯马女罢了。”
    说到动情处，婉柔的眼眶一热，泪珠不受控制地滑落。
    李兰茵见状，便也不再拦着婉柔了，将手收回后，只见婉柔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酒。
    “来，李美人，一起喝。”
    李兰茵原本想劝婉柔的，但是一想到婉柔的不容易，倒也有几分动容，便也抬起酒盏喝了起来。
    桂花树下，美人醉卧。
    李兰茵也有些醉意了，就在这时，婉柔突然将酒盏递到了李兰茵的唇畔，一副醉意未醒的模样：“李美人，来……”
    “你醉了。”李兰茵有些无奈，她轻轻推开了婉柔的手，然而就在下一瞬，婉柔的眸子闭上后竟倒在了李兰茵的怀中。
    李兰茵感受着怀中的温暖，她心中闪过一丝迟疑。
    但想到皇后娘娘吩咐的话，李兰茵微微咬住了下唇，抬眸看着那皎洁的月亮，只是惋惜了一声：“可惜你不是皇后娘娘。”
    只见李兰茵那双杏花眸格外清澈。
    ……………………
    夜色迷离，明亮的月亮被乌云遮蔽，皎洁的月光也逐渐减少。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之时，柔美人住处响起了女子的尖叫声和哭泣声。
    不久后，铁青着一张脸的帝王被宫人请到了柔美人的住处。
    这一日，传出了柔美人被罚禁闭的消息，以及李美人卧病的消息。
    凤鸾宫中，精巧的炉子上烧着一壶铁制的小茶壶，随着那水开冒出氤氲的热气后，许令仪用镊子取了玫瑰花茶放入其间，晒干后的玫瑰花遇到热水后即刻舒展开来，一如许令仪此刻的心情。
    一侧伺候的霜婕妤瞧着皇后娘娘的神色，便知道，她家娘娘又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忙将一块儿栗子糕送到了许令仪的唇畔，“娘娘，您今儿早还未用早膳呢，不如用些往日最爱的栗子糕。”
    许令仪瞧见跟前的栗子糕，并没有接过，只是抬手攥住了霜婕妤那纤细的手腕，不等霜婕妤反应，用力往前一扯，便将霜婕妤扯到了她跟前。
    “娘娘……”霜婕妤又惊又喜，她许久都未曾靠近皇后娘娘了，娘娘这般……
    许令仪都懒得猜霜婕妤的心思了。
    这丫头，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的。
    什么栗子糕，不过是故意给她的。
    许令仪松开了霜婕妤的同时取过了她手中的栗子糕，“行了，本宫知道你想说什么，李美人的事儿，你知道多少？”
    听见皇后娘娘询问，霜婕妤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低声道：“臣妾不是故意想知道的，恰好那柔美人的住处在臣妾旁边，所以臣妾今儿一早便知道发生什么了。”
    说来也奇怪，她当时瞧着皇上一脸铁青地从柔美人的宫中出来，不久后，只见有奴才抬着轿子从柔美人宫中出来了。
    霜婕妤是个不爱看热闹的，她也知道，知道得越少，在这宫中越安全。
    可是，她手底下的月意觉得好奇，还是探听到了一些少许的内容。说的是柔美人酒后乱心，竟然将李美人给那什么了。
    李美人又抵不过柔美人，半推半久也被迫从了。
    第二日，还是被李美人手底下的小蓝发现的，小蓝立刻上报到了皇上和皇后娘娘处。
    至于后面的事情，便是后宫都知道的了。
    “听说，李美人和柔美人……磨镜。”霜婕妤提起后面那两个词儿时，双颊绯红，甚至不敢看跟前的皇后娘娘。
    许令仪倒是一笑，她想起李兰茵来，还是有些心疼。
    这丫头，这一次到底是为她做了太多。
    这婉柔模仿许令暖是已经过于逼真了，其他法子，许令仪多多少少也试过一些，先前着李兰茵来，不过是想先安插人手去婉柔身旁。
    却不想李兰茵竟然这般豁得出去，直接给了婉柔致命一击。
    高傲如同北亦宸，怎么能接受自己的嫔妃竟然喜欢的是女人呢？
    这婉柔是彻底起不来了。
    “先前害的本宫待在行宫不出的人就是她，你说本宫，怎么会对她手下留情呢？”许令仪冲着霜婕妤一笑。
    她的眼底里带了一丝寒意。
    霜婕妤的红唇微张，微微嗫嚅，却是没有说出旁的话。
    她明白了，这李美人是皇后娘娘派过去的，只是，李美人为什么愿意为皇后娘娘牺牲这般大呢？
    头一次，霜婕妤面对其他跟着皇后娘娘的人没有了嫉妒，反而是敬佩。
    “皇后娘娘，臣妾没有想到李美人竟然能为了您牺牲至此，想来，臣妾真的是远远不如李美人。”霜婕妤说这话时，眼底里多了一丝感动。
    许令仪看见霜婕妤这副认真的模样，也不免对李兰茵有些心疼。
    今儿一早，北亦宸也来她的宫中，一副铁青着脸的样子，说了不少看走眼了之类的话，许令仪除了安慰她，也别无他法。
    只是可惜了李兰茵。
    在北亦宸眼中，李兰茵是被强迫的，毕竟根据奴才们的口供，和从柔美人宫中发现的蛛丝马迹来看，都是柔美人一厢情愿。
    出了这等事情，李兰茵即便不会被软禁，但皇帝心中只怕都会有阴影了。
    李兰茵的位份怕是上不去了。
    “你说的对，本宫回头得给李美人一些补偿。”许令仪说罢后，便吩咐秋词道：“去本宫的库房里挑选一些珍宝，给李美人送去。”
    秋词闻声，忙福了福身后转身去办了。
    待秋词离开后，殿内只剩下许令仪和霜婕妤二人了。
    许令仪用浸湿后的棉布包裹着那茶壶的把手，亲自取了来给霜婕妤倒上了一盏茶，“用些茶吧，本宫晚些时候去瞧瞧柔美人和李美人。”
    听见这话，霜婕妤抿了抿唇，她抬手轻轻按住了许令仪那百鸟朝凤袖，眼底微微湿润：“娘娘，那柔美人只要还活着，只怕会有翻身的机会。”
    翻身？
    许令仪可就没打算让婉柔活着呢。
    “霜婕妤，你的担心，都是不会出现的。”许令仪大大方方地从一侧的托盘上取了一块儿糕点给霜婕妤。
    霜婕妤闻声，这才放下心来。
    既然皇后娘娘都这般说了，想必，那柔美人是逃不掉了。
    只是李美人……
    “娘娘，臣妾去看看李美人吧，您也别担心了。”霜婕妤柔声道。
    李美人瞧来，定是皇后娘娘的人了，眼下，皇后娘娘定然也心疼李美人，但是还是避嫌，千万别去看李美人的好，否则，引起旁人的怀疑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