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春,溪水村知青点。
下乡知青林清妍跳河了,被人救上来之后发起了高烧。
烧了几天,整个村子都知道林知青活不了了。
“听说了没,林知青可能挺不过去了。”
“咋回事,俺咋不知道?
“啊?你还不知道这事?”
“俺知道,俺知道,林知青跳河是有因为家里让她把口粮寄回家给她弟弟吃。”
“俺听说的咋跟你不一样,俺咋听说,林知青跟王成知青在搞对象,但是王成知青现在要跟大队长家的翠花结婚了。”
“翠花掉进河里的时候被王成知青救了,做了那个什么人 ……人什么?”
“人工呼吸,俺的娘来,嘴对嘴啊,有伤风化。”
“是嘞,是嘞,咱村子上好多人看到了呢。 ”
“怪不得听说翠花要跟王知青结婚。”
“这可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能不结婚么,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们。”
“就是可怜了林知青,柔柔弱弱的一个小丫头。”
八卦在这没有网络的年代,可能是这七十年代唯一的乐趣了。
溪水村是东北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山村,村子的最西头,原本是个大地主的家,非常气派的三进大宅子,几经摧残,变成现在的残垣断壁。
村里派人稍微收拾了下,最后收拾出几间勉强能住人的屋子,被用做安置一批又一批下乡的知青们。
此时旁边的小房子里,突然传来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坐在院子里围着桌子吃饭的知青们,听到咳嗽声筷子一顿,看了眼坐在边上的男人一眼,看他丝毫没有听到的样子,也都不做声的继续吃饭。
现在正是农忙时,天气很热,干了一天活,众人都累的不行,都想赶紧吃完躺着休息,
哪里还管其他人的事,更何况由于农忙,桌子上难得有点荤腥,有蛋还有肉沫。
虽然看着菜量不少,但十来个人分,每个人也不过几筷头,想要油水多一些,那就要靠抢。
每个人吃的都是狼吞虎咽,生怕停顿后可能就没有了。
至于每天吃的玉米糊糊跟红薯了,这些每人一份是分好的,不用抢。
等吃完饭,王成起身,将之前夹在碗里的两块头菜上放了一个红薯。
又盛了半碗玉米糊糊,端着进了边上咳嗽声不断的屋子。
“大小姐的做派,丫鬟的命。”收拾桌上狼藉的两个女知青,声音不高不低的说着。
“那是人家生的好,谁让人家有一对好父母呢,能时不时给她寄东西。”
“再好的父母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下乡。”
“人家虽然下乡了,但是也没怎么干活。”
“呸,都下乡了还这副做派,什么活都不干,吃饭没少分,要不是靠王成护着她。”
“呵!这样的日子也快到头了。”
“哼!何止到头了,人家大队长的闺女,哪里能让自家男人来伺候其他女人?
以后可有她好日子过了,人家不计较之前的事就算大方了,结婚后还照顾她?那是不可能的。”
林清妍就是在这不大不小的声音中醒来,迷迷糊糊的还没有完全清醒,门就被打开。
王成端着碗走进室内,看着炕上脸上苍白白皙的女孩,柔弱的身体,上好的面容让他还有些迷恋。
这是大院里跟在他身后的众多女孩之一,不过只有她后来追到了乡下,当看到她风尘仆仆的赶来,那时他是有点感动的。
但是那点感动在乡下两年多的日子里,消磨了的差不多了,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
他将两个碗放在炕边,对着林清妍说道:“今天的菜很不错,有肉有蛋,你多少吃一些。”
林清妍,此时脑袋还没完全清醒,看着面前的人嘴巴一张一合的,脑袋有点疼。
这点疼让她本就糊涂的脑袋更加糊涂了,自己这是死了吗?到了地府判官让回忆生平吗?
王成看着眼前的女人神情恍惚,盯着自己不言不语,有点心虚害怕。
解释道:“外边人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我是救了李翠花同志,当时情况很危急,我只能赶紧将她抱上岸,并在大庭广众之下为她做了人工呼吸,但是这些都是事急从权。”
王成边说着边盯着炕上的女人的神情,看到女人听到救人、人工呼吸发生了变化。
继续说道:“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找翠花同志的麻烦,最后在拉扯中失足掉进河里。”
“我是失足掉进河里?”林清妍脑袋嗡嗡难受,还没有弄清处境,下意识的问了句。
“村里很多人都看到了,看到是你不小心掉进河里,翠花同志还救了你。”
王成看着神情恍惚的林清妍,继续说道:“你的身体本来就不好,现在落水后更加严重了,
也需要长期养着,在这乡下干什么都要靠工分的,不能干活,活着都成问题,为了你我也得娶了李翠花同志,至少让你有口饭吃。”
林清妍猛了一阵咳嗽,胸口的燥热让她咳出一点血丝,也让她清醒了些。
她费力的拿起右手,轻轻掐了下自己的左手。
疼,疼,这个不是梦,也不是阎王要她回忆平生。
她这是重生了,重生在下乡当知青第二年,这一年让她自己差点丧命。
这一年自己的青梅竹马另娶她人。
也是这一年家里人给她办了病退回城。
1976年!
王成看着眼前又沉默的林清妍,有些气恼道:“你别不知好歹,也不要想着找翠花同志的麻烦,我们之间的事情跟她没有关系。”
“以后我把你当成妹妹,我会跟翠花同志一起照顾你。”
林清妍听着跟前世一模一样的话,觉得有点烦躁。
上一世的故事在重演,这些话在上一世后来为时不多的几年了,反复扎在她的心底。
在最终得知恢复高考后,王成并没有考上大学,反而在家里找关系回城进了工厂,当然也没有带回他在乡下成婚的媳妇,就释怀了。
这样薄凉的人不值得她耿耿于怀,不值得!
“王成,你明白,你不是我哥哥,我也不是你妹妹,不用为你自己想做的事情找那么多借口,看着恶心。
我们本没有任何关系,之前没有,之后更没有,希望你记住。”
林清妍完全清醒后,不想再跟这样的人纠缠,也不想浪费口舌。
林清妍抬起头看着他,个子中等,样貌不错,在纺织厂的大院里,他是数得上的,在人前温和有礼、谦虚有度,很招女孩子喜欢。
自己就是众多女孩子中的一个,不过她们都很聪明,不像她非要追着人一起下乡当知青。
“清妍,你不要倔强,我知道你是对翠花同志有意见,但是我必须跟翠花同志结婚。”王成的话打断了林清妍的回忆。
“你跟谁结婚,跟我都没有任何关系。”
“清妍,你别闹了,先将饭吃了,有话等你好了我们再说。”
林清妍上一世因病躺在床上的那几年,已经可以让她平静的面对任何事,何况是这个跟自己没有关系的人,她因为这种薄凉的人伤心不值得。
“滚,我没有闲工夫跟你闹,麻烦你出去,以后也别随便进女同志的房间!”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人,脑子里却想着自己失足掉河的事,她那么不小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