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一片漆黑,如同深渊中的墨汁。
在这浓厚的黑暗中,凌风静静地眨了眨眼。
突如其来的黑暗,对凌风来说却毫无障碍,他能清晰地看见前方的景象。
只需一眼,凌风便能理解周遭的一切。
这里,并非遵循现实世界法则的空间。
这是一个异质与异常交织的地方,一个理论上不可能存在的空间。
梦境。
一个从过去绵延至今的清醒梦,再次将他缠绕。
“又是这个梦吗?”
有时,凌风会经历连续的梦境。
即使现实中记不住的梦,也会在脑海中鲜明地浮现。
梦境的记忆,只会在梦中延续。
现实中,即使再鲜明的梦,也会瞬间消逝,只留下那些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部分。
一个如同幻象的世界,即使亲自体验,也无法作为记忆保留。
正因为如此,凌风开始怀疑人们为何将其称为梦。
“爱丝黛儿!你在吗?”
如果这是从过去延续至今的清醒梦,那么构成梦境的元素应该不会有太大变化。
凌风呼唤着爱丝黛儿的名字,她总是迎接他的那位。
然而,传入他耳中的,只有自己在四周回荡的声音。
即使呼唤她的名字,爱丝黛儿也没有出现。
似乎要他必须亲自找到她。
这和以前并无不同。
“虽然立刻出现会更好,但这也可能会让人感到厌烦。”
或许有办法不遇见爱丝黛儿就离开,但也没有理由避开她。
毕竟,梦终将随时间醒来。
如果你对梦熟悉或经历过假清醒,可能无法如此,但凌风并非这类人。
在梦自行苏醒前,在这里稍作停留也无妨。
决定后,凌风开始寻找爱丝黛儿。
咚咚。
随着凌风的每一步,笨拙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回响。
“……”
当凌风的脚步踏入黑暗,四周的形状便在黑暗中显现,建筑的轮廓逐渐被勾勒出来。
在这个原本只有黑暗的空间里,新事物不断涌现。
从无到有的创造,比凌风想象的更加震撼。
就像是将游戏画面加载的瞬间放慢?
随着他的步伐继续,周围的城市逐渐显露出全貌。
而在那座城市的尽头,总有一位散发着不同气息的女孩在等待。
“你今天来得有点晚呢?”
爱丝黛儿。
在清醒梦中每次等待他的奇怪女孩。
爱丝黛儿的眼睛,在漆黑的背景下注视着他。
每次面对她,凌风都能感受到爱丝黛儿眼神的独特之处。
她那宛如黑曜石的眼眸,拥有一种超脱凡俗的深度。
也许因为她是在梦中相遇的存在,所以有着不同于常人的气质。
凌风轻轻向爱丝黛儿挥了挥手。
“我叫过你,但你没来。”
“你叫我了吗?”
“是的。我叫了,也等了。我以为只要你听到我的呼唤,你就会出现。”
“遗憾的是,我不能随意移动。我只能等待你来找我。”
爱丝黛儿说除非凌风来找她,否则她无法自行行动。
梦中的存在由凌风的观察而确立。
因此,只有当凌风意识到她时,她才能移动。
为了在梦中见到爱丝黛儿,凌风必须四处游走直到发现她。
对于在梦中遇到的人,没有理由感到同情,但这让凌风想起了小时候读过的一个童话。
“我记得以前读过一个童话。”
“一位被困在城堡里的公主?”
“一个因为无法独自行动而悲伤的稻草人。”
“……一个稻草人。出乎意料的回答。”
凌风听着爱丝黛儿对他回答的评价,与她一同穿行于城市之中。
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城巿中回响。
在这无人的城市中行走,感觉颇为奇异。
是令人毛骨悚然,还是有些尴尬?
仿佛在参观一座因某种原因被废弃的城市。
“今天你想玩什么游戏?”
在穿行城巿的过程中,凌风向爱丝黛儿询问今天的计划。
每次相遇,爱丝黛儿总会提出游戏建议。
今天她似乎也准备好了游戏。
当凌风询问今天的活动时,她露出不同于往常的兴奋表情。
“我今天有个相当有趣的提议。”
“有趣的提议?”
“你喜欢恐怖故事吗?”
“恐怖故事?”
恐怖故事。
凌风偶尔会阅读一些鬼故事。
他也有许多与朋友们一起观看恐怖电影、测试勇气的游戏。
但他并不经常享受这类活动。
尤其是当幽灵突然出现时,凌风会感到心惊胆战。
但为何要问他关于恐怖故事的事?
凌风带着疑惑的表情看着爱丝黛儿。
爱丝黛儿的手指指向电影院。
“我们打个赌吧,第一个尖叫的人就算输。”
爱丝黛儿手指所指的墙壁上,挂着一部恐怖电影的海报。
第一个尖叫的人算输的赌约。
这并不是凌风喜欢的。
除了戏弄朋友,凌风并没有看恐怖电影的爱好。
“不,这……”
“你没有信心吗?”
但在爱丝黛儿的一句话之后,凌风别无选择,只能接受提议。
怎能在她面前表现出缺乏信心?
只要胸中有男子汉的骄傲,就不会害怕恐怖电影或其他任何事情。
“好吧。我们进去吧。”
凌风接受了爱丝黛儿的提议,径直走进电影院。
很快就会结束。
在梦中,一部电影又能有多吓人?
只要他想,爱丝黛儿很快就会尖叫。
这是凌风接受提议时的想法。
但凌风很快就后悔了。
电影院的实际情况与他预想的大相径庭。
“这很有趣。没想到这里会有这样的东西?”
“嗯……”
首先,电影太过恐怖。
因为是在梦境中,电影显得格外生动和刺激。
凌风勉强忍住尖叫。
那些毫无预警突然出现的幽灵足以令他心惊胆战。
它们看起来都非常怪异,并且频繁出现,使得凌风无法不感到震惊。
即使胸中沸腾着男子汉的骄傲,凌风也无法完全抑制对电影的恐惧。
“只有我们两个人,不是更身临其境吗?”
而且,问题在于电影院内除了他们之外再无他人。
所有的座位都是空的,只有爱丝黛儿和凌风在观看电影。
来自封闭空间的恐惧超出凌风的想象。
每当突然有东西冒出来,凌风都感觉自己快要尖叫出来。
但他必须忍耐,强自抑制。
为了赢下爱丝黛儿的挑衅。
无论眼前的景象多么怪异和恐怖,它不过是梦中的幻象。
如果自我洗脑并忍受,或许能勉强忍住尖叫。
“……没什么。”
“是这样吗?”
凌风装作平静,与爱丝黛儿交谈,而她则用冰冷的手指轻敲他的手。
每当她的手指触及他的手,凌风都觉得那被压抑的尖叫即将脱口而出。
她看起来对电影毫不在意,又或者说她只是想要凌风尖叫出来。
突然。
“呀。”
爱丝黛儿假装害怕,眼神却透着顽皮。
凌风哼了一声,问道:“……那算是尖叫吗?”
“是的。不幸的是,我没忍住,尖叫了。”
“为什么你不早点尖叫?”
凌风不得不看到电影结束,这对他来说是个损失。
他心中这么想着,看向她,爱丝黛儿用手指向屏幕上的怪物。
自从爱丝黛儿尖叫后,屏幕上的怪物就定格了。
她用手指着怪物,用戏谑的声音问他:“电影不是比你想的更有趣吗?”
有趣?有什么好玩的?
如果让他再看一遍这部电影,他会从一开始就尖叫着逃离。
这是一部令人震惊且离奇的电影。
但爱丝黛儿却笑着看到了最后。
凌风对她的态度感到不满,回答她:“下次,你可以自己进来观看。”
“为什么?和你一起看我很开心。”
“唉……”
这是一部与普通恐怖片不同的电影。
而她喜欢这种类型的电影。
凌风不由自主地为她与外表截然不同的品味叹了口气。
嗯,或许在梦中出现古怪的人是很自然的。
“那么,你今天想问我什么?”
当他起身离开座位时,爱丝黛儿抓住他的手臂,让他坐下。
然后,她询问了他想要问她的问题。
虽然那不算是一次正式的尖叫,但她似乎无论如何都将之视为他的胜利。
想要问爱丝黛儿的问题?
凌风看着她的脸庞,沉思片刻,然后向她提出了一个简单而无意义的问题。
“为什么你总是在我的梦中出现?”
凌风知道这是个无意义的问题。
那只是一种爱丝黛儿出现的随机梦境。
但即便如此,他仍然出于那个原因向她提问。
他不在乎她给出什么答案。
爱丝黛儿靠近他,回答道:“嗯……我们之间有着非常特殊的关系。”
“特殊关系?”
“你可以把这称为命运,也可以说是命中注定的邂逅。”
这是什么胡言乱语?
凌风面无表情地看着爱丝黛儿,梦境开始崩塌。
周围的景象,包括电影院在内,随着裂缝的出现而开始崩塌。
似乎到了从梦中醒来的时刻。
凌风注视着在崩溃的梦境中向他挥别的爱丝黛儿。
她送他离开,告别时说:“下次我们再一起看电影。”
“什么类型的电影?”
“就像今天这样的惊险故事。”
凌风静静地点头,回应爱丝黛儿。
这个场景成为了这个梦的最后一个记忆。
***
自从彼得和普洛缇娜回到邪教组织以来,已经过去了两周。
这段时间里,彼得一直在适应邪教的生活,留心观察信徒们的眼神。
与他一同到来的使徒们早已不知去向,因此彼得不得不独自适应这里。
幸运的是,彼得发现自己在邪教中用餐并不是什么难事。
那些认识他的邪教高层每晚都会邀请他共进晚餐。
多亏了这一点,彼得每天晚上都能吃到丰盛的食物。
虽然他需要通过观察信徒们的眼神来生活,但生活质量远高于从前。
“今天应该去哪里吃饭呢?”
他无需工作就能有饭吃。
他可以随意走动,没有人强迫他工作。
没有信徒敢命令与邪教高层熟识的彼得去工作。
之前,尤塔尼亚一直监视着彼得的行踪,如今也不再关注他了。
只要他整天在邪教中闲逛,每晚就能享受舒适的床铺和美味的晚餐。
对于曾经每天负责烹饪和驾车的彼得来说,这就像是天堂。
“我应该回去找詹姆斯先生吗?不行,太频繁地去拜访他不太礼貌……”
尽管如此,彼得在邪教中停留时仍然感到不安。
他是一个与邪教无关的局外人。
他与尤塔尼亚有些联系,但这并不能证明他的归属。
他既不是邪神的信徒,也不服从邪教的命令去工作。
他在邪教中的饮食和床铺,全靠某人的善意。
待在这里对他来说就像是坐在针毡上。
“彼得,好久不见了。”
正当彼得坐在花坛边思考晚餐时,有人走近并对他说话。
彼得转过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望向声音的来源。
站在那里的是他认识已久的人。
大主教罗安·赫布里斯。
邪教唯一的大主教正站在那里。
“哦,哦……大主教,你好。”
“哈哈,不必那么正式。”
彼得礼貌地问候罗安,这是他许久未见的朋友。
在邪教中,罗安的地位几乎等同于国王。
这与他过去乞求面包时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受到众人尊敬的罗安,如今对彼得而言犹如神明。
彼得不能再像过去那样随意对待他。
尤其是彼得手臂上有着英雄印记。
为了避免英雄的身份曝光,他必须在邪教高层面前表现良好。
“啊……是的……”
“不好意思问你,但是……你觉醒了神迹吗?”
“嗯?神迹?”
对于罗安的问题,彼得歪了歪头。
他身上有印记,拥有英雄的力量。
但似乎罗安所说的神迹并非英雄之力。
彼得困惑地望着罗安,罗安啧了一声,拍了拍彼得的肩膀。
“看来你尚未获得你的神迹。”
“是的,是的……”
“这真可惜。但如果信仰增长,你将很快能够觉醒你的神迹。”
“是吗?”
原来罗安试图教导彼得关于对邪恶之神的信仰。
彼得对罗安的态度感到困惑,向后退了一步。
但罗安并不介意,紧紧跟随。
他紧紧抓住彼得的手,目光热切地注视着他。
“你为邪教做了很多。你一定为伟大的存在积累了大量功德。”
“不,我……”
“不必如此谦虚。我相信,如果是彼得,你可以成为神眷者。”
“神眷者?”
神眷者。
罗安口中冒出一个陌生的词汇。
似乎是邪教成员中信仰坚定的信徒的称呼。
这与彼得无关。
正当他试图为自己辩护时,
罗安旁边的一个信徒给了他暗示。
“大主教。是时候出发了。”
听到信徒的话,罗安遗憾地松开了彼得的手。
呼。
彼得内心松了一口气,摆脱了罗安的束缚。
他终于摆脱了罗安的说教。
但罗安似乎并未打算就此放过彼得。
“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现在得走了。”
“是的,是的。回头见……”
“如果不介意,今晚我会派人过来。晚餐时聊聊天会很好。”
问题在于,下一次就是今晚。
“嗯?”
“那么……”
罗安说完话,从座位上起身,向彼得挥手告别。
彼得茫然地盯着罗安的背影。
他不必担心今天的晚餐了。
一个意外的邂逅正在傍晚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