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黔州明月高悬，今夜的湘州怀宁县并无月光。
    反而因为前两日的绵绵细雨，以至于今夜山林河流水雾弥漫。
    怀宁县是通往黔州府的必经之路。
    加之黔州府自有黔江流入怀宁，虽然在怀宁这边名字成了舞水河，但两地道水皆通。
    如沿着舞水向东，一日便可抵达湘州府，再途径湘江汇入澜江后，至于四日，便可抵达江州。
    所以，战事起，不但并州局势险要，湘州怀宁县比之不遑多让。
    远湘州军共有三千五百兵马，七天前，朝廷平乱大军分派羽林军五千兵众驰援，这下兵马接近万众…
    而就在昨天，并州方向又增派了五千兵卒，来将正是杜子明。
    杜子明此次增援，带来信王消息，贼子战事失利，欲要闯过湘州，直抵江洲。
    闻此消息，全军上下笼罩着一片阴霾。
    自羽林军入驻常宁县后，主将便由黄忠担任了。
    原来湘州军两位指挥使也成了守卫军副将。
    黄忠连夜召集一众将士商谈御敌一策。
    怀宁县本就和黔州交界，故而周围山势陡峭，森林遍布，仅有一条官道通行。
    明山，高约百丈，旧时，两地府衙以明山作为依托，建造了一处明山关隘口。
    此隘口就建造在悬崖之侧，下方十丈距离，便是蜿蜒向东的舞水河。
    如果说乱军想要从此处过界，必定携带不了攻城器械。
    杜子明经历过并州之战，自是见过那威力巨大的弩床，可他踏上隘口后，便料定乱军不可能将此等利器携带。
    经过多轮讨论，最后确定就在隘口四周布防。
    这当中，湘州指挥使苗东提议，为防止乱军乘船过境，必须在舞水沿岸设防。
    但黄忠等人皆极少经历水战，最后还是苗东提及，可以在舞水河水势平缓处，两侧安排船只。
    在河底两侧横置铁链，用于阻拦船只。
    一旦发现敌船的踪影，两侧岸边的兵卒就将铁链拉起，从而达到拦截的作用。
    此等意见说出，在场只有夏青不同意这般作战。
    舞河虽然宽度适宜，但如果用人力来阻止顺流船只，只怕那般速度冲过来，人都会被带入河水之中。
    可其余人没有更好的办法，黄忠也是细细琢磨着。
    这是，湘州军副指挥使林平说道“咱们可以多设置阻拦索，一连十多道，总归有一道能将乱军拦住吧？”
    此话一出，众人豁然开朗…
    林平继续道“人力将铁链拉起后，直接栓在岸边巨石之上，如此兵卒们伤害最小！”
    最终，还是黄忠敲定了，就用这等方法，毕竟时间不等人，若是再拖沓下去，那乱军都跑没影了。
    有了对策，当夜林平便就满城寻找铁匠去了。
    十多道铁链，舞水河宽近二十丈，打造起来实在是个不小的挑战。
    但在这紧要关头，城内铁匠当是人心聚齐，连夜就开始打造了。
    而另一头，苗东率领三千兵卒在两岸开垦崖壁。
    终于，在今日傍晚时分，十余道铁链沉入了隘口下的舞水河中…
    黄忠领着一万兵卒在隘口周围全部埋伏妥当，只等乱军过届…
    此时已入深夜…
    隘口不远处的山坡之上，黄忠，夏青及杜子明三人皆都身披黑色盔甲。
    山坡地势高，视线最佳，且又有树林长草遮挡，加之雾气弥漫，更没有月色照耀，下方怎能轻易瞧的清？
    “黄将军，对于信王的提议，咱们还需慎重啊！”
    一旁杜子明眉头直皱，望着下方无尽的黑暗。
    李洵阳提供的消息，除了乱民要突破防线外，最为重要的，那边是湘州军一定有人暗通贼人。
    不过，杜子明并没有将这消息公布出来，只是私下和黄忠夏青二人提及。
    三人都不是湘州人，皇帝既然敢派黄忠领军，自然是信的过。
    眼下黄忠抬起头，看了看夜空，依旧无月“杜将军，是神是鬼，今夜自然会见分晓！”
    “放心，本将自有安排！”
    杜子明眉头舒展，轻笑了声。
    “夏青，派出去的斥候还未回来么？”
    夏青身侧长枪杵地，眉星剑目，倒是风采依旧。
    “将军，派出去的半个时辰回来了两个，暂时没有发现异动！”
    “呼…”
    黑夜中，黄忠轻叹了一声。
    杜子明带来的消息，让他心中有如重担压着。
    谁能想到攻打并州乱军竟然能有四万人？
    现在斥候没有回报消息，谁都不知道此次他们会出动多少人。
    军书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自己身为主将都毫无头绪，但为了军心不乱，此战绝不能退缩！
    沉思过后，他眼中露出一抹坚定！
    这时，山下急匆匆跑来一名兵卒，黄忠眼眸一亮，正是派出去的斥候。
    斥候来到三人面前行了军礼便开声道“将军，卑职在前方三十里外发现敌军！”
    “终于来了！”
    黄忠叹然一声。
    “有多少人？”
    斥候回道“敌军公然点燃着火把照明，卑职仔细观望，人数应当不少于两万！”
    两万人……
    “看来，乱军这是不惜血本呐！”
    一旁的杜子明疑惑道“将军，此间必定有诈！”
    “两万乱军，明晃晃的点燃火把，这不就是故意给咱们看的么？”
    “末将提议，咱们必须分派人手前去支援河下，贼子必定在河道上突围！”
    黄忠眉头紧锁“本将如何不知？”
    “夏青！”
    “末将在！”
    “开战后，你领两千兵卒前去河道支援，务必小心！”
    “嘿，八千对两万，本将就来试试你贼子的实力！”
    二十里外…
    官道上，乱军队伍宛如长龙，那些火把就似夜空中的星点，随风闪动着…
    娥风表情冷冽，孤身一人驾马在乱军之中…
    与杜子明预料一般，这回队伍中并没有携带攻城器械，毕竟他们的目标只是突破防线，江州才是主要。
    此次他带领的，全都是新兵，全都是没有上过战场的，言外之意，就是炮灰。
    但他毫不在意，因为他知道今日他就是分散平乱军的主力。
    两万人，哪怕死光了他都不会皱眉。
    在后方十余里的舞水河中，乱军倾尽全力抢夺了五十余艘大船，所载兵卒一万五千人，那上面才是今后的主力！
    这时，前方一名小兵跑到了娥风脚下。
    “将军，咱们还有十里便就进入怀宁了！”
    “哼！”
    娥风冷冽一声，厉声道“吩咐下去，全速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