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另一侧,柯有成端然端坐于屋内的书案前,借着桌上摇曳的烛光,右手轻握一支毛笔;左手则缓缓翻动着一册泛黄的书卷。
他细细比对着书卷上镌刻的每一个字句,时而眉头微蹙,时而嘴角轻扬,不时以毛笔轻点,于字里行间勾勒出思考的轨迹,圈圈画画间尽显其专注与沉醉。
屋内静谧至极,连空气都似乎凝固,唯有烛火的噼啪声与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交织成夜的旋律。
许是沉浸于文字的世界太久,柯有成的双眸略显疲惫,干涩之感悄然袭来。
他不由自主地合上眼帘,轻轻地眨动,试图让那因过度专注而紧绷的神经得以片刻的舒缓。
猛然间,他仿佛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面容倏地紧绷,宛如一张拉满的弓弦。
他动作迟缓地扭转过头,目光空洞地投向远方的一个模糊角落,仿佛灵魂出窍般游离在现实之外。
晨曦初破,天边泛起一抹淡淡的蓝灰色,宣告着早饭时辰的悄然临近。
守了一宿的衙役们,身形略显疲惫却仍不失严谨,终于迎来了换班之际。
几列衙役,步伐整齐划一,如同机械般精准,依次进行着交接仪式,秩序井然。
在那条蜿蜒小路的分岔处,各小队如同分流的水系,朝不同的方向延伸,各自奔赴职责所在的不同院落。
一支精锐小队向着柯有成与齐老板居住的那座小院前进。
这座小院,在飞鹰山庄众多院落中显得格格不入,它不似他处那般拥有风雅的称谓,门楣之上空无一物,唯有岁月的痕迹静静铺陈,因而被山庄中的仆从们私下里唤作“无名小院”。
小径蜿蜒,两旁绿意盎然,仿佛自然界的屏障,引领着一队身着官服的衙役缓缓前行。
他们的步伐沉稳而坚定,目标直指那座隐匿于翠色深处的小院。
随着距离的拉近,可以隐约望见院门口,已有半截身影的衙役守候在那里,宛如一道静默的防线。
正当这队人马即将穿过最后一片丛蔓,与门口的守卫会合之时,命运的转折悄然降临。
就在这关键时刻,换班的衙役恰好转过弯道,他们的视线不经意间捕捉到了院落内的一抹异常。
在那曲折蜿蜒的石子小径上,一位身着华丽公子服饰的青年静静地俯卧,双脚不经意间朝向正交替岗位的衙役,而他那隐匿于阴影中的头颅,却成了未知之谜,这一幕令两名换岗的衙役瞬间面色凝重,警觉倍增。
山庄之内,本就汇聚了不少少年郎,加之昨日又有众多江湖豪杰踏入这片领地,使得年轻男子的身影更加错落有致。
仅凭那一袭彰显身份的公子装扮,想要从这茫茫人海中辨认出倒地者的真实身份,对于在场的衙役而言,无异于大海捞针。
一众衙役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了领队身上,他神色严峻,眉宇间透露出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轻轻抬手,压低声音,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我先行一步,前去探个究竟。”
言语间,透露出一种沉稳而不失机警的气质,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平添了几分紧张感。
言罢,他缓缓将手掌覆于刀柄之上,步伐谨慎,宛如猫步般悄然迈向那位倒卧于地的男子。
与此同时,立于院门两侧的衙役,心中早已盘算着换岗后的休憩时光,眼神不时飘向远方,对这对缓缓逼近的身影虽有所察觉,却未过分留意。
然而,未待他们靠近,一行人的步伐竟戛然而止,在离他们不远处的一片藤蔓丛旁凝滞。
为首之人,那位领队,面容紧绷,步履轻悄,仿佛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之上,他的目光穿透了周遭的寻常,锁定在了藤蔓遮蔽的未知之处。
而在衙役们的视线所及,那片藤蔓之后,隐藏着何种景象,却是无从窥探,一片混沌。
此景之下,两名守门的衙役不禁面面相觑,满心困惑,只能继续保持沉默,目光紧随那领队的一举一动,试图从这微妙的氛围中捕捉一丝线索。
领队步履沉重地缓缓前行,每一寸步伐都似乎在拉近他与地上那静卧身影的距离。
待他终于鼓足勇气,欲一窥那男子真容之时,喉咙里猛然迸发出一声惊骇欲绝的呼喊:“啊——”
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如同惊雷划破宁静,瞬间让周遭的所有衙役警觉起来,他们条件反射般地抽刀出鞘,寒光闪烁,气氛骤然紧张。
领队的声音在慌乱中穿透喧嚣:“快!速速通知各位大人!这里……发现了一具无头男尸!”
山庄之内,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仿佛风暴骤至。
在这重重守卫之下,竟赫然躺着一具无头男尸,此情此景,让寿昌的脸色难看至极,黑得仿佛能吞噬周遭一切光明,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陆洛童与萧泽步至那无名小院前,恰是那无头男尸惊现之地。
只见寿昌一脸铁青,目光凝重地落在地上那具惨不忍睹的无头尸体上。
他身后,一队衙役正被另一队同僚押解着,个个垂头丧气,面色比冬日寒霜还要惨淡,瞧那模样,怕是免不了要遭受一番棍棒之苦。
毕竟,这尸体出现的地点,与那群负责看守的衙役不过咫尺之遥,仅仅五六米的距离,却仿佛是天堑。
竟然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如此悄无声息地多出一具无头男尸,他们自是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