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汣南县城十里的路边，有一个巨大的广告牌，赵氏石雕厂。
    但厂区并不在路边，距离路边还有两千米，远远望去一片彩钢瓦厂房。
    这生意没有店铺，只有一个联系方式，管理就是赵生明一群兄弟家眷，成本很低。
    彩钢瓦厂房前面有一个三层楼的小院，办公区全在这里面。
    大东开车并没有进入办公区，而是带着杨鼎新直接往里闯，保安一个没注意，两辆越野车绕开大门，飞速通过五百米的厂区，顺着工程车的山道，继续往里闯。
    后面的工人们在大喊大叫，两辆越野车尘土飞扬消失在厂区。
    他们不会认为有人来搞破坏，一定会认为是上级领导来突查石料厂。
    三五分钟后，两辆车就来到山沟里的石料厂。
    这次真的进不去，他们有阻止突查的应急预案，十几辆铲车挖掘机堵在沟里，里面尘土飞扬，但他们路上听到的噪声突然消失了。
    五辆喷雾降尘车和洒水降尘管路全开，整个山区雾蒙蒙的，太阳照射下出现了一道奇异的彩虹。
    大东负手在门口朝里面看了一眼，孙倩也下车拿望远镜环视了一遍厂区，对大东和杨鼎新摇摇头，
    “等会吧，什么都看不到，这种破坏山体主结构的开采方式，一定需要环境恢复治理，好办法没有，只有笨办法，得铺土绿化。”
    杨鼎新托腮看了两眼，“不过三五里的范围，应该投资不了多少钱。”
    孙倩哈哈一笑，“杨部长这是外行话，不是范围大小问题，也不是投资多少问题。永久的环境破坏，无法可持续发展，设计一个环保专篇怎么能掩盖问题。”
    “听小孙的意思，无法设计？”
    “并非如此，设计非常简单，我照两张相片，拿到厂区概况，回去让矿山项目组同事不出一周就能成稿，但他们得落实啊，我们可不会承担验收的责任。”
    “哈哈哈~”杨鼎新也大乐，“小孙呐，你只要设计就行了，然后他们去备案，慢慢投资整改就可以…”
    “慢慢投资整改？”
    杨鼎新点点头，“他们只要走在正确的路上就可以，至于这个时间是多久，可能一年，也可能三年，或者五年…那是以后的事。”
    孙倩恍然大悟，喃喃说道，“原来这么简单，杨部长是能人，晚辈深受启发。”
    “这么大一个企业的环保专篇和安全专篇不会超过二十万吧？”
    “呃~用不了，得看他们营业额和员工人数，有规定的，我估计也就五万左右。”
    “好，那就五万，他们有五个石料厂，那就是二十五万，两份专篇五十万，我跟赵生明来谈，给你二百万，委托你办这件事，一个月后，我们要见到有行业权威设计院出具的设计指导，可以吗？”
    孙倩张大嘴巴看着他，钱不钱的另说，十分疑惑说道，“地方没有设计院做这件事？不应该吧？”
    “有，而且有四五个，但他们资质不行，没有行业权威，无法到地方安监备案…”
    孙倩，“……”
    没有资质的设计院怎么可能做业务，孙倩摸摸额头的灰尘，原来地方是这么运用权力的，大开眼界。
    他们两个说话之间，大东身穿西服跨过小水渠，灌木上面全是白色的灰尘，他走了不到五十米，变成了一个白色的土人。
    来到山坳一块突出的地方，这地方可以看到石料厂全貌。
    大东深吸一口气，鼻子里全是石灰，咳咳两声撸鼻涕，感觉鼻子黏糊糊的，哪里是环境问题，简直是‘生存问题’。
    山坳后面的山沟两侧是花岗岩石头山，但山坡上有三五米厚的土，上面灌木松树繁茂。
    但是…
    长达四五千米，高三四百米的悬崖，惨白惨白的画面，如同大地上一道永久伤疤…
    除了震撼，还有点莫名悲恸。
    他在这里负手感慨，山道上来了一连串越野车。
    赵生明没有派人来及时‘面见’他们，应该是一种潜规则，既然挡不住，干脆先晾一晾，联系一下熟人看是哪里的领导，然后再想办法应对。
    他能有什么办法，无非是耍赖，这地方工人都是本地人，工资一定非常高，哪个领导都不会一己之力制造‘群体事件’。
    但他还在到处询问的时候，突然杀来一连串越野车，上面的标识都清楚，照样不打招呼就往里面跑。
    赵生明反而放心了，因为里面已经停下了，汣南安监去了能看到个狗屁，跟在后面陪他们一起‘检查’。
    至于前面的人，可能是来要红包花的贱人。
    “易工、易工…”
    大东发怔期间听到呼喊声，回头看到杨鼎新和三十多人对他摇手。
    这些‘大爷’，没一个人愿意趟灌木丛。
    平时突查是怎么突查的？
    大东拿手机咔咔拍照，本来是给孙倩看的，但他的行为把随后而来的赵生明吓坏了。
    挡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从来没有一个人来‘拿证据’，这孙子来玩真的啊。
    下车拽住跟随他来的一个男人，耳边低声恶狠狠快速安排，“马上去他身边，问清是哪里的人，县里来的十万，市里来的二十万，然后把他的手机踩碎，钱可以给，决不能让手机带出去。”
    于是，拍完照大东刚准备下山，就看到一个光头如同蛮牛一样，刺拉拉穿越灌木丛向他而来，看得直咧嘴，好疼啊。
    “咳、咳咳…领导好，不知领导从哪里来？”
    “不用客气，我刚从市区过来。”
    “哦哦哦，您辛苦了，咱们下去吧，好好洗一洗，看您弄了一身灰，这地方有点脏，呵呵呵~”
    “嗯，动作轻一点，要不灰都进入口鼻了，呛人。”
    “好好好，您请~”
    大东一迈步，他立刻扶了上来，“不用，我也是山里的人，用不着…”
    “是是是，脚滑，您还是小心点…”
    “不用扶我，你会把我拽到…”
    大东一边说一边跨步下山，呲啦一声，仰天摔倒，后脑在地上一磕，火辣辣的疼，扭头愤怒盯着中年人。
    因为这混蛋去掏他的口袋，自己跳的快，直接把上衣兜给扯烂了。
    中年人不顾他愤怒的目光，拿手机直接在石头上拍烂，一脸谄媚看着他，“对不起，把您手机摔坏了，您别生气，我赔您二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