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双手扶额，“青云呐，以后有这个坏消息，不紧急的你要挑时间挑情况说。
    怎么跟报丧鸟似的？找我一次告诉我一个坏消息，你考虑一下大家的心理承受能力。”
    卢青云尴尬得咳嗽一声，“我寻思一起告诉你们，今天大家一起难受一下，睡一觉明天就过去了。”
    洛九摆了摆手，“不早了，你下去休息吧。”
    卢青云一走，程瑶瑶忙道：“这件事，咱们得重视。咱现在拿的奖牌基本都是靠个人天赋，掌握不了技术，就没办法代代相传。以后如果没有福宝、琦姐、陈京这样的选手在，咱不是要颗粒无收了吗？”
    洛九点头，“我也为这个发愁，一时的胜利不算什么，咱得谋求一个长远之道。”
    洛九沉思片刻，“这样，明天开始你去接触下小球方面的各国优秀教练，尤其是那些强队教练。
    咱们高薪聘请他们一个周期，等奥运会结束，就带他们一起回国。
    好在咱们的运动员都懂瑛语，交流起来没什么困难。
    只要培养起第一批技术型选手就好说了，运动员以后可以转做教练，不断培养人才，彻底实现从无到有一代传一代。”
    程瑶瑶顾虑道：“我去挖他们教练，会不会引起其他国家代表团的不满啊？”
    洛九一笑，压低了声音：“这事儿咱得偷偷摸摸的干，事成之前先别声张。
    事成之后，也快到咱们回国的时候了，他们爱怎么不满怎么不满，骂去呗，咱又听不见。”
    说这儿，钟嘉灵忽然想起来，“有个好消息，差点忘了跟你们说。今天我去参加王室婚礼，瑛国外长也去了，缠着我跟我谈建交的事儿。
    这两天还有确认建交的十几个鸥洲小国催着我正式建交，我看咱也别端着了，我办个仪式，一起签声明省事了。”
    洛九道：“行，外交的事儿你看着办吧，这趟出来，你们外交部成绩斐然，等回去了，一起庆功。”
    钟嘉灵往沙发上一靠，“我这儿好说，我看商务部那边压力不小。
    我听商务部的罗副部长说，在没有买主的情况下，你让国内发过来五艘货轮的货物。
    他们都要吓死了，这么多货卖不出去，怕商务部全体要沦为街头小贩，以后得推着小车在鸥洲卖一辈子杂货了。”
    洛九哈哈大笑，“广告片今晚出炉，明天正式上线。
    目前只有十二家华人商行有一些我们带过来的样品，摆在橱窗里。
    我跟他们交待了，只摆不卖，要买先预定。
    国内的货轮五天后到，我只怕来得太晚，东西太少，不够卖的。”
    洛九说完起身去里间打电话，门半掩着，钟嘉灵看见她靠在躺椅上，对电话里说：“我是洛九，给我接办公厅。”
    程瑶瑶看着钟嘉灵欲言又止的样子，撞了下她的肩膀，“想什么呢？”
    钟嘉灵低声道：“我认识九儿时间也不短了，我知道她一直很自信。但她现在自信到这个程度，还是吓到我了。
    样品还无人问津呢，她觉得五货轮的货能一抢而空？人怎么会自信到这个程度？”
    程瑶瑶噗呲一笑，“想知道为什么吗？”
    钟嘉灵一惊：“你有内部消息？”
    “没有，但我听说了一件不相干的事儿，应该和这个有关系。”
    钟嘉灵忙问：“什么事？”
    “西特让人来跟九儿说，他想搞个高端峰会，请各国领导都来这儿，一起共商今后的发展。”
    钟嘉灵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真的假的？他不会把大家邀请过来，然后一起干掉吧？”
    程瑶瑶笑着摇头，“我判断，他还不会丧心病狂到与全世界为敌的程度。他打团的时候，也是要盟友的，怎么可能把大家一窝端了？我估摸着，他可能是不想发起第二次世界团战了。”
    “为什么？”
    “他害怕了。”
    “怕什么？”
    程瑶瑶看了眼里面的洛九，“他不是说了吗？他怕她。
    我想，咱们国家这一次横空出世，带给世界的震撼是巨大的。
    《华人商报》曝出了国内军备的一些信息，西特这个战争狂魔看到这些，也得停下脚步，三思而行。”
    钟嘉灵一惊，“《华人商报》怎么会可能有国内军备的信息？”
    程瑶瑶：“他们久居国外，当然没有。所以九儿让我给他们发了一部分，高清照片还是咱们宣传部自己拍的呢。
    上次为了吓唬老姜，不是爆了十几只蜂群无人机自爆炸弹吗？照片、视频拍了不少，这回拿出来吓唬全世界。”
    钟嘉灵恍然大悟，“怪不得，今天宴会上遇到几个阿拉半岛国家的王室成员，他们问我，华国是不是真有一种像蜜蜂一样在天上飞的炸弹，我还在想他们怎么知道的？吓了我一跳。”
    程瑶瑶笑道：“那你怎么回答的？”
    钟嘉灵道：“我不清楚什么情况，也没敢贸然回应，就给了他们一个神秘的微笑，让他们自己领悟去吧。”
    程瑶瑶笑了笑，“消息传的真快，报纸是今天早上才刊登出来了，一天之内，风云变幻，各国都有所动作。
    我猜西特大概一晚上都没睡好，今天又看到这些消息，大概率是不想打了。
    所以你刚才问我，九儿怎么会自信到这个程度。
    你要是阻止了一次世界级的战争，拯救大半个地球的人民远离战火，你也会自信到狂妄。”
    钟嘉灵用力的点头，的确，比在战争中获胜更好的是阻止战争的发生。
    洛九又一次拯救了世界，这一次甚至不是有意的，她只是吃顿饭，聊了会儿天，捎带手的改变一下世界局势。
    钟嘉灵坐在那儿，忽然回想起她刚刚认识洛九的时候。
    高一，新生开学。
    蒋安和钟存志舍不得女儿吃苦，没让她去军训。所以钟嘉灵第一次见到洛九不是在宿舍、也不是在军训操场，而是新生开学典礼。
    洛九作为新生代表，上台讲话。
    她穿着洗的掉色的劣质军训服，脚上是一双廉价的运动鞋，不知穿了多久，鞋面与胶底连接的部分，有挣开的丝线。
    洛九被暴晒到露出来的皮肤都是黑黝黝的，只有一双眼睛沉静幽深，明亮如日光照耀的海面。
    她没有拿稿子，就那样大步走上台，文采斐然慷慨激昂的站在全校面前完成了一次漂亮的演说。
    当时，冯琦和程瑶瑶在台下大力的鼓掌，骄傲极了。
    钟嘉灵明明第一次见洛九，两人并不相熟，但她也在折服之下，情不自禁的用力拍手，把手都拍红了。
    钟嘉灵自认从小到大，见过的世面不少，家里往来的客人许多都是知名人士。但她从未在一个少女的身上，见到这样从容潇洒的气度。
    她明明被晒得黑黢黢的，却还是闪闪发光，光彩夺目。
    可是，总有些无聊人士，嫉妒心作祟，见不得别人好。
    洛九走下台，回到队伍中的时候，有人故意盯着她的鞋子，阴阳怪气的问道：“洛九，你这鞋是在哪买的啊？多少钱？”
    钟嘉灵坐在前几排，听见这话，气到牙痒，这算什么？当众羞辱吗？
    她腾地站起来，却见洛九只是淡淡的看了那人一眼，平静回答：“门口超市，三十五块。”
    那人“哦”了一声，炫耀的伸出自己的脚，“便宜货就是不行啊，都坏了。你看我这双鞋，最新款，一千七八百十块呢。”
    钟嘉灵瞪大了眼睛，她还没见过这么挤兑人的。
    什么素质？有几个臭钱，就以取笑人为乐？
    她咬着牙扒下自己那只两万三的鞋，提在手里一只脚往前跳，她今天非要把这只鞋砸到那人脑袋上不可。
    洛九却把她一把拦住，转头对那人道：“那又怎样？很高贵吗？”
    那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洛九会是这个回应，那人结巴了一下，“高……高贵啊，高不高贵的，反正你买不起。”
    洛九微微一笑，“幼稚，一双一千多块的鞋，就让你感觉自己高人一等，高贵得不了了。
    原来你的高贵，只值一千多块。
    我穿三十五块的鞋，不耽误我走上主席台。
    你穿一千多块的鞋，不还是坐在这里吗？
    看来这么贵的鞋给你，也没什么用，不能让你走到万众瞩目的位置上去。”
    那人急得憋红了脸，“穿一双破鞋上台，很光荣吗？”
    洛九坦然道：“是啊，因为我又不是上去展示我的鞋。
    光荣与梦想，这些宏大的东西你大概都听不懂。
    我很同情某些理解能力差的人，读不明白文章，听不明白演讲，只会看价格标签。
    你上台又怎样？这个机会给你，你上去跟大家分享什么呢？告诉大家你的鞋是最新款，一千多块吗？”
    周围传来一阵笑声，那人恼怒的说不出话。
    钟嘉灵默默穿上手里拎着的鞋，庆幸自己嘴慢，差点喊出：“一千块很牛吗？我的鞋两万三！”
    差点被洛九一起骂了，让她上台去展示她的鞋就尴尬了。
    当天，洛九上了好几次台。不仅要代表新生发言，还要领取政府方面和助学企业给予满分中考状元的奖学金，加起来有三万块。
    奖金被做成一个大牌子，散场的时候，洛九抱着下来，程瑶瑶和冯琦拉着钟嘉灵一起高兴得迎上去。
    洛九笑道：“走啊，咱们出去吃顿好吃的，庆祝一下。”
    冯琦：“我听说龙口街万象汇里开了家烤肉自助，八十八一位。”
    程瑶瑶：“八十八？太贵了。”
    冯琦说：“有学生证便宜，学生价六十八。”
    钟嘉灵大吃一惊：“六十八？”她震惊，这么便宜的烤肉能吃吗？
    三人还以为她这个反应是嫌贵，洛九忙拍了拍手里的奖金牌，“我请，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学费全免，这些钱够花了。下个月还有省里的数学竞赛呢，特等奖金八千，发下来咱们还去吃，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发。”
    钟嘉灵诧异的问：“怎么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呢？”
    “因为还没公布时间表啊，”洛九理直气壮的回答：“它还没开始考呢。”
    钟嘉灵不理解，“没……没开始考，你就相信自己能拿特等奖啊？”
    洛九说：“那我只要考满分，就算有人跟我并列，也是特等奖啊，为啥会拿不到呢？”她也不理解。
    冯琦说：“比赛这玩意儿，赢了就得，咱又不输，为啥怕拿不到啊？”
    当时钟嘉灵觉得这俩人也太狂了，好像有点毛病。
    她看向程瑶瑶：“你说呢？”
    程瑶瑶笑着说：“我没啥说话的资格，我也就拿个一等奖，得个五千块的奖金，就很高兴了。”
    钟嘉灵脸上浮现起一丝僵硬的笑容，“你确定你能拿一等奖啊？”
    程瑶瑶指着洛九说：“那没办法，特等奖她拿，我又考不过她。”
    钟嘉灵当时深吸一口气，想给蒋安打电话。
    妈妈，我的室友都不太正常……
    四人正在那儿聊着，之前那个无聊人士从她们身边经过，眼神不停地打量着洛九手里的牌子。
    那人阴恻恻道：“恭喜你啊，有钱买鞋了。”
    洛九冷笑一声：“是啊，有钱了。不过有钱我也不会买一千多块的鞋子的，因为我不像你，需要一双四位数的鞋，来装饰自己，才有昂首挺胸的底气，才能找到高贵的感觉。”
    那人不屑：“得意什么？不就仗着自己一时成绩好，有优越感吗？等到有人排在你前面，看你还有什么骄傲的？
    你和我这种人相比，又有什么区别？”
    洛九笑道：“我没有优越感，因为我认为这个世界人人生来平等，人的品格，不受家境、衣着、成绩等等任何外界因素的干扰。
    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低贱的人，只有低贱的品行。
    我认为正常人都是天然的高贵，穿什么鞋、不穿鞋甚至没有脚，都可以坦荡的昂起高贵的头颅行走在这世间。
    除非有人做了卑劣的事，才会觉得别人踩在你的头顶上，用优越感来碾压你。
    为什么别人没有这种感觉呢？哦，可能因为人家没惹我吧。”
    那人气得转身就走，洛九忽然道：“等一下，刚刚你说我仗着自己一时成绩好，我提醒你，我的好成绩是全国纪录，期待你来打破。
    未来三年，我都会在排行榜第一名的。如果你不想我排在你前面，给你个有效的建议，转学吧！”
    那人捂着耳朵，落荒而逃。
    程瑶瑶笑道：“这一千多块的鞋确实好，逃跑的时候跑得真快。”
    大家哈哈一笑，出门去吃自助餐。
    为了省钱，冯琦说她知道一条小路，连公交都不用坐，步行就过去了。
    天杀的小路，钟嘉灵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哪是小路啊？那是本没有的路，冯琦这样胆大的人走多了，才成为了路。
    从学校出去穿小巷，穿完小巷，穿城中村，城中村里面是扒了一半的土房，还有一家留守的钉子户。
    那户人家养了只大狗，门口放着叉子、棒子、锄头，屋里人时刻准备着跟来拆迁的人干仗。
    到了那家门口，钟嘉灵已经麻了，看着面前的死胡同，一脸的绝望的问：“路在哪儿呢？”
    “嘘！”冯琦让她小声点，“别吵吵，这家狗可凶了，上次我们武术队的从这儿跑过去，差点被它撵上。”
    “啊？那咱回去吧。”钟嘉灵已经感觉到腿在抖了。
    冯琦诱惑她，“从这家房顶上翻过去走一千米就到了，你不想吃烤肉了？”
    钟嘉灵摇头，“不想了。”
    六十八块钱的烤肉，她怕吃坏肚子。
    三人都以为她是吓的，一个劲儿的安慰她。
    冯琦说：“你们放心吧，我把狗引开，你们翻过去等我。”
    冯琦说着就扔了一个石头子过去，那狗一下子就立起来了，那么大一个，钟嘉灵吓得都不敢呼吸了。
    冯琦一跑，那狗嗷一声蹿出院墙，疯狂撵她。
    洛九拍了拍二人，“赶紧上房。”
    程瑶瑶和钟嘉灵几步爬上去，转身把钟嘉灵也拉了上去。
    这墙都年久失修了，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钟嘉灵内心哀嚎：我是来上学的，我上什么房啊！
    三人拉拉拽拽刚爬上房顶，屋里人听见动静出来了，拎着大棒子一脸狠戾，“你们干什么的？上我家房顶上干什么？”
    洛九忙心虚道：“快看你家狗，你家狗要咬人呢！”
    冯琦被狗撵了半天，转头一看她们上房了，也不兜圈子了，赶紧跑过来，三两步上墙，赶紧从房顶上跳下去。
    主人家拿着棒子大喊：“再从我家房顶上过，我打断你们的腿！”
    四人跳下去灰溜溜跑了，转过弯钟嘉灵顾不得脏啊土啊的，脱力的靠在墙上，“我不行了，我没劲儿了。你们走吧，别管我了。”
    洛九说：“你没劲儿也不能在这儿啊，这荒郊野岭的，多不安全。”
    程瑶瑶说：“就是啊，你自己一个人在这儿你咋整啊？”
    钟嘉灵心道：我咋整？我打车回去呗，一步我都不走了。
    冯琦说：“没事儿，没劲儿我背你。”
    说着拎着钟嘉灵胳膊就把她甩背上了，洛九恍然大悟道：“差点忘了，你身体不好是不是？你没军训啊。”
    冯琦说：“这扯不扯，你身体不好你早说啊，咱就坐公交来了。”
    钟嘉灵沉默片刻，许久才蹦出一句：“说来话长。”
    她很想说说自己的情况，但从哪儿说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