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有术无道,止于术
作者:大秦写书人   大秦:我摊牌了,我是始皇嬴政最新章节     
    王贲是一个非常有信仰的人。
    正如之前华阳太后所言。
    大秦据关中,以霸道横推中原,结果转头又开始与王道兼容……
    这对王贲而言,绝对是不可接受的一件事。
    此举触及到了灵魂信仰。
    更有悖于王贲的荣耀与骄傲!
    另外。
    有人喜欢扶苏的仁义。
    自然就会有人排斥扶苏的儒雅之风。
    没有谁可以做到人人都爱。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不是扶苏……换一个别的公子上位,是否就能让王贲心甘情愿的臣服呢?
    答案是依旧很难!
    王贲现在尽管对始皇颁发的一统政策,时常感到不满。
    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就会对始皇彻底不忠!
    此乃绝对的两码事。
    像王贲这样内心桀骜之人。
    他只会向始皇献上仅剩的忠诚!
    除此之外!
    任何秦二世上位!
    他都会不屑一顾!
    所以。
    尉缭子的那句始皇帝死而地分,王贲才会看不出丝毫端倪……
    因为在他的心中,该当如此!
    始皇一死!
    他便向二世奏以东出、北伐、南征之功绩,重启分封,裂土封王!
    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
    结果尉缭子想要的却是……在大秦的废墟之上,建立王道新朝!
    王贲瞬间感觉自己被耍了!
    自然十分气恼!
    因为尉缭子把他变成了叛秦之臣,让他亲手背离了兵家霸道,更是抛弃了自己坚持的半生荣耀!
    尉缭子于无形之中,轻易便诛了王贲之心!
    碾压至此!
    使得王贲深陷绝境,此刻就连挣扎都懒得挣扎了。
    对面。
    “身为人臣,你的忠君之念,却从未满怀全忠之意。”
    王翦侧首养向了绿湖中的一潭清水:“历来君王,在太平之后,第一个杀的就是你这样的臣子!”
    王贲:“……”
    “陛下对你始终较为宽仁,因为什么?”
    王翦声音低沉:“不是因为你的功绩,也不是因为你在军中的威望,恰恰就是看在为父能够一退再退,一让再让。”
    王贲:“……”
    子与父!
    犹如剑与鞘!
    嬴政从未担心过王贲能够翻天。
    就是因为有王翦在,王贲的所有锋芒都只能被掩藏。
    可若有一天王翦不在了。
    嬴政立马就会对王贲下手,不说杀之,最起码也会让其只能老老实实的当个富家翁。
    哪都去不了。
    也什么都做不了。
    “在你眼中,为父假扮贪财好色,十分委屈。”
    王翦收回目光,尔后他逼视向自己的儿子,道:“可在为父看来,这点委屈连屁都不算……贲儿,你的心胸真的太过狭隘了。”
    王贲:“……”
    “这世间委屈的人多了。”
    王翦握拳继续道:“商君入秦,以身变法,最终却被加以谋逆之罪,车裂极刑而亡。”
    “武安君百战未尝一败,却死在了一场从未参与的战争中。”
    “屈原投江,连带淹没了楚国最后的希望。”
    “韩非集法家之大成,却被母国弃如敝履。”
    “齐桓公九合诸侯,问鼎中原,最终却惨遭饿死。”
    “宋襄公践行春秋大义,却在礼崩乐坏的时代成为了万世笑柄。”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最后却只能眼看着四十万赵军被坑杀在长平,直至于异国郁郁而终。”
    “还有墨子、孙膑、张仪、申不害、孟尝君、匡章、齐闵王等等。”
    “夫子说过……大江东去,尽是流不尽的英雄血!”
    “你再看看为父,不过就是自污点名誉,多向皇帝讨要了些许钱财和美姬。这就叫委屈了?”
    “还有为父让王离多生几个子嗣,开枝散叶,率先响应陛下的推恩令,这也叫委屈?”
    “贲儿,你真是从小到大过的太顺了,只是稍微受到了陛下的些许冷落,你就各种心生怨怼。”
    “甚至不惜挟天命倒逼掀起北伐战役,你真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
    王翦一口气说了很多话。
    在他眼中,王贲好似从未长大过,尽管同样也因功封侯了,心性方面却宛如稚子。
    半点委屈都容不下。
    些许冷落便会生出异心。
    这就是典型的没吃过亏。
    明明背靠着大秦的无双国力,却总觉得自己沙场无敌。
    从诡道!
    以奇胜!
    在王翦眼中,他儿子的那点战术战法,放在真正的名将高人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比如攻燕……燕王喜那都吓成啥样了?
    秦兵一至。
    遂遁向远东。
    连特么燕王都跑了,燕军还抵抗个毛啊?
    至于攻魏……
    大梁城确实坚固无比。
    但孤城强撑,被攻破只会是迟早的事情!
    攻齐就更不用说了。
    王贲领军一至,齐国就降了。
    一统过程中,真正的硬骨头,强赵和悍楚,全都是王翦啃下来的。
    所以。
    王翦现在觉得……你小子跟在老子后面,各种捡功劳。
    现在还给你委屈上了!
    甚至还胆大包天的搞出了东郡陨石案。
    结果呢?
    轻易被尉缭子拿捏于尺寸之间。
    夫子一到东郡,瞬息便洞察一切。
    心比天高!
    命比纸薄!
    自诩封王之姿!
    实则……没有王翦兜底,王贲只要踏错一步,那就是万劫不复。
    当然。
    王贲也并非全然的一无是处。
    奈何。
    身处高端局。
    嬴政有时候都难顶。
    王贲一个通武侯,被人算计成棋子,自然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这时。
    “父亲……”
    王贲艰难的张了张嘴,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半分。
    确实……
    大江东去,尽是流不尽的英雄血!
    些许委屈,何足道哉?
    “这世上没有谁是容易的,也没有哪条路就是好走的。”
    王翦叹息:“陛下作为九五至尊,就容易了么?日日勤政,夜夜皆然,哪怕在东巡的銮驾上,都得不停的处理国政奏章。”
    “甚至说句大不敬的话,你小子无论做了任何事,最起码还有为父我来兜着。”
    “可陛下呢?挚友、兄弟、生母……孤家寡人,莫如是也!”
    “尽管夫子尚在,可夫子年岁已入古稀,指不定哪天就会离陛下而去,到时候还有谁来为陛下托底?”
    “另外……你说你厌烦长公子的仁义,可你看看东巡沿途的那些黔首百姓,他们有谁会厌烦长公子的仁义?”
    “一统太平,由战转治,此乃大势所趋,不可阻也。”
    “你以为裂土封王就能够随心所欲了?”
    “没了大秦,没了陛下,没了为父……”
    “你的裂土封王只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
    王翦知晓夫子曾经说过。
    这个天下已经没有封王诸侯的位置了。
    民无需!
    君难容!
    这种时候王贲还非要倒行逆施。
    典型的一叶障目,自断前路。
    “哎!真是痴儿,也是老夫上辈子做的孽。”
    王翦起身道:“王离那小子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你倒好,憋了半天,确实搞出了个大的,结果却要把整个军武王家都给拖下水。”
    王贲闻言也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父亲,儿子一人做事一人当……”
    王翦冷哼道:“你当我大秦的连坐法是摆设嘛?你还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以为你是谁?你担得起吗?”
    王贲:“……”
    王贲现在真是眼珠子都红了。
    他是个非常骄傲的人。
    也非常在乎自己身为大丈夫的尊严。
    结果刚刚他却被自己的父亲,批的一文不值。
    从一统功绩到自身思想……
    他似乎真的陷入了狭隘的怪圈。
    这些也就算了。
    他最后竟还要让父亲王翦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买单。
    不可容忍!
    无法原谅!
    所以……情急之下,王贲才会说出一人做事一人当。
    “父亲,事到如今,儿子唯一死而已!”
    王贲说完便拔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道:“只要你提着我的人头,去向陛下表明态度,陛下定不会为难我军武王家。”
    王贲心里有数。
    以他父亲跟皇帝的交情,十数年的君臣之谊。
    不可能说株连。
    就株连的。
    直到现在……
    王贲依旧觉得自己担得起!
    “真是愚蠢至极!”
    王翦抬步上前,直接夺下王贲手中的利剑,斥声道:“陛下确实不会杀你,但绝不是因为你的一颗头颅有多大份量,也不是因为我与陛下十几年的君臣之谊。”
    “而是北伐在即,朝野不可出现太大动荡。”
    “更是不能让尉缭子那斯,站在岸上观船翻……尽如仇敌之愿!”
    “老老实实在此等着吧!”
    “等着陛下和夫子商量完毕,给你指一条生路。”
    ……
    王翦从来不会觉得,仅凭那所谓的君臣之谊,就能够为所欲为。
    君是君!
    臣是臣!
    终究是不同的。
    他这个时候若再不恪守本分。
    那军武王家才算是全完了。
    至此。
    通武侯王贲完全招供,并承担了东郡陨石案的主要罪责。
    任嚣和赵佗也放弃了嘴硬顽抗,先后把所有的案情状况都给明确述说了出来。
    与夫子推衍的相差无几。
    就是尉缭子试探王贲上钩。
    然后王贲再找上任嚣、赵佗,以助力国尉屠雎的军屯制度为由头,逐渐引出挟天命倒逼掀起北伐战役的具体诸事。
    再把蒙恬裹挟到北伐之中。
    以求让东郡陨石案变成绝对的铁案。
    其次便是南征战役的主将,只要推举国尉屠雎出马,任嚣、赵佗等人自然就能稳稳当当的跟着一起捞军功!
    最后。
    只等始皇薨世。
    王贲便可与蒙武、蒙恬、国尉屠雎、任嚣、赵佗等人一起请奏,重启分封,裂土封王。
    综上!
    王贲在【术】的方面,还是极其有手段的!
    他行事一环扣一环,也几乎可称天衣无缝!
    奈何!
    这场高端局乃是尉缭子和许尚之间的博弈!
    王贲诡道之术再怎么厉害都是没有用的。
    因为尉缭子和许尚就是妥妥的降维打击。
    有道无术,术可求之!
    有术无道,止于术……
    说到底。
    还是王贲一直站在王翦的羽翼之下,他太顺了,也太年轻了,缺少刻苦的磨练。
    这次吃了这么一次大亏!
    王贲未来的进步肯定会是飞跃式的!
    前提在于。
    王贲还能有未来……
    ……
    是夜。
    群星暗淡。
    行宫之中,许尚睡的非常舒服。
    他不太喜欢在马车上休息,睡不踏实,难得挨着床,难免在梦中与周公多唠了一会儿。
    待他醒来之时。
    华阳太后已经张罗好了几桌夜宵。
    王翦自然是早早的在此恭候了。
    嬴政还在处理政事。
    其中包括马鞍、马镫和马蹄铁的批量锻造事宜。
    暂由赵地七郡,韩地三郡和关中五郡负责。
    韩地的工匠还是很有一手的。
    赵地则是在锻造马具方面极其有经验。
    关中的秦墨工匠,在如此兵家神器三件套面前,那肯定是不能落后的。
    嬴政的打算是……
    明年开春。
    最好能生产出几万套出来!
    反正别的武器装备都可以往后排,唯独马镫、马鞍和马蹄铁,必须得抓紧办!
    紧接着。
    蒙恬前来禀报,说是夫子睡醒了。
    于是。
    嬴政又紧赶慢赶的转移战场,先跟夫子商量如何处理东郡陨石案的后续事宜。
    这一天天的。
    可把嬴政给忙的滴溜转,一刻也停不下来。
    皇帝着实不好当啊!
    很快。
    许尚、华阳太后、嬴政、王翦、李斯和扶苏一起齐聚在了行宫大殿之中。
    华阳太后旁听。
    许尚、嬴政和王翦商讨决策。
    李斯与扶苏听完了,就得去负责执行。
    杀人!
    立威!
    立命!
    右手边的案几正前。
    许尚开口定调子的道:“首先,任嚣和赵佗必须得死,还得抄家,以儆效尤!”
    涉及天命的案件。
    不流血就不可能翻篇。
    左相李斯询问:“夫子,不知具体要怎么执行?是要让任嚣、赵佗在狱中直接死,还是组织九卿廷尉、御史大夫和左右相一同会审,定个罪证,再拉上刑台,明正典刑!”
    狱中斩杀!
    与明正典刑的区别非常大!
    比如后世……
    明朝嘉靖倒严之后,斩杀封疆大吏胡宗宪,就是让其在狱中死。
    众所周知。
    胡宗宪是个能臣干吏。
    嘉靖没有将其论罪诛杀,也就留了最后的君臣体面。
    而明英宗朱祁镇杀于谦的时候,则是在会审定罪之后,拉上刑台,明正典刑的砍了!
    造成的后果。
    自然就是朱祁镇得背上万代骂名。
    你叫门天子也就算了,连于谦都给定罪砍了。
    那特么定的算是什么罪?
    你算个什么皇帝?
    还英宗……呵,啐!
    同理。
    东郡陨石案中。
    若是明正典刑的办,肯定不能把东郡陨石案的真相全都披露出来。
    必须得调整调整。
    不能暴露大秦朝堂内部的暗流和割裂。
    所以就得会审……
    他们需要想出一个非常合适的罪名!
    要么。
    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任嚣和赵佗弄死在狱中。
    只需让庙堂诸公知晓,并引以为戒就够了。
    上述两项!
    那肯定狱中直接弄死更简单。
    如果要论罪……
    究竟论个怎样的罪。
    宣告于天下。
    并依法惩治。
    这着实是一件非常复杂的难题!
    忽然。
    “依老夫之见,理当论罪之。”
    许尚认真的道:“东郡陨石案现在已经闹的举世皆知,朝廷总得有个说法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