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山是齐国次龙脉,山下分布着萧氏皇陵,是齐国境内海拔佼佼的名山大川。
所有人都认为陆凝霜必死无疑,包括她自己。
重力加速度的加持,她坠落得越来越快,呼啸的风声让耳朵发痛。
如果就这样结束,也挺好。
至少她的尸体能沐浴阳光,还有鲜花野草,飞禽走兽为伴。
昭庆殿的几个月里,陆凝霜逐渐感觉到自己与身体出现了隔阂,以拖延病情的办法来恐吓明德帝的那次,其实情有可原。
身体传来的反馈有些微弱,精神亢奋的她有时候根本察觉不到。
或许是因为她吃多了冤魂,导致身体与精神的强度极不匹配吧。
甚至在扮演小黑以后,只要身体情况允许,她基本可以几天几夜不闭眼。
多可怜的季公公啊,初次承宠,他那只鹰就快被她熬坏了。
怎么办,好舍不得。
还没尝够滋味的她,好想将他埋在身边!
……
滚滚黑云压来,遮住了天边霞光。
尖锐的、嘲杂的动静铺天盖地,刺穿着人的耳膜,寿山之上正在厮杀的各方人马纷纷停下动作,惊恐的看向陡变的天色。
“快看,那是什么?”
转眼之间,黑云就来到头顶。
一只只红眼的乌鸦与蝙蝠从耳旁掠过,尖叫着、嘶鸣着往云雾下激射而去。
有人尝试着攻击,转瞬就被疯狂的乌鸦淹没,等它们散开之后,只剩一个血红色的骨架。
“啊!!!”
同伴凑近看了一眼,吓得跌坐在地。
扔掉武器往山下跑去,不停嚷道:
“天谴!天谴!是天谴!”
趁着敌人的注意力被吸引,季汝阳打出撤退的暗号,带着下属们一个个跟下饺子一样,从陡峭的悬崖上找路溜了。
反应过来的五皇子萧晗怒火中烧,却只能砍断几处还没来得及收回的降索发泄。
“该死!竟然逃走了!”
世人对五皇子的印象是不务正业逍遥王爷,整日在府上捣鼓他的破烂儿,至今一事无成。
北方雪灾他名为朝廷大使,实为吉祥物,好在手底下的官员给力,让他在赈灾事上混了一点儿名声。
对于他实名制弑君弑父,大家都是震惊的,毕竟活在世上名声很重要,他那样做是要一辈子戳脊梁骨。
没见其他朝臣心腹,都蒙了脸的吗?
其实萧晗也害怕,怕流血,怕死,他一腔孤勇不过是为了兄长报仇。
萧晗出生不久母亲就死了,他被抱到云妃名下,与四皇子萧怀玉一同长大。
因为明德帝的漠视,皇子们的教育存在很大问题,恃强凌弱的情况尤为普遍。
萧晗吃得少,长得慢,学得慢,因为生母地位不高,母族又没什么助力,他是众兄弟欺凌的首选。
萧怀玉为他打了很多的架。
小时候,四皇兄护他不被人欺负,长大后,四皇兄给他圈出一方净土,还给他很多钱财让他做喜欢的事情。
他是不敢争皇位的,他也劝过皇兄,危险太大了,咱别争了。
但萧怀玉告诉他,身在皇家,尤其是有过父皇的残忍做法在,争了有可能活,不争一定会死!
“五弟,你做你喜欢的事就好,其他的交给兄长。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谁知闭门捣鼓半个多月,出来就听到四皇子意图谋反,在天牢里畏罪自尽的消息。
他的天塌了。
几番辗转,才打听到皇兄上吊另有隐情。
皇兄啊皇兄,你怎么这么傻,当今陛下冷血无情,他只是暴君,不是父亲!
萧晗愣愣的转身,看着寿山上下遍野横尸,看着奉都滚滚浓烟,露出一丝看透的苦笑。
“皇兄,我们全都是棋子,包括你我,包括文武百官,包括整个大齐。
皇兄,我害怕。”
他将染血的长剑横到脖子上,用力一刎。
霞光慢慢恢复,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在他视线里走来。
“皇兄……”
他伸手。
一步跨入悬崖,最终粉身碎骨。
人生有百态,复仇不成拔剑自刎的五皇子是寿山上的个例。
陆建章叹了口气,想到自己那中箭后从高空摔下的宝贝闺女,嗷一声继续嚎啕大哭。
“走!赶紧随本国公下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都给本国公打起精神来!”
……
下到谷底的季汝阳眼尖的发现远处杂草里的金钗,等下属简单的给他处理好肩膀伤势,他吩咐道:
“你们先撤,本督公还有事。”
“属下们告退!”
太监装扮的众人从不同方向隐没,原地很快就剩下季汝阳一人。
他从石头上起身,握着剑鞘将枝条往旁边压下,迈步从灌木丛中走过。
站在乱石堆前,弯腰将杂草间的金钗捡起,用衣袖将泥土擦干净,端详几眼后从衣襟揣了进去。
他继续艰难前行,路上掉落的东西越来越多,有珠钗,有衣衫,还有沾满鲜血的箭矢。
季汝阳将箭矢捏在手中把玩,用的是制式箭镞,还有军队的徽记。
宁远军,宁远侯。
本公公记住你了!
季汝阳抬剑将箭矢削断,把箭镞留了下来。
越往前走,留下的痕迹越多。
二小姐走路并不稳当,从遗留下的痕迹可以发现,她摔了很多次,石头和荆棘上到处都是暗红的颜色。
有一块格外尖锐的石块儿,应该是刺进了她的身体,因为前端半指长的范围被血浸过。
季汝阳皱眉,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最终,掉落的衣衫、饰品还有血迹,在一汪幽绿色的潭水前消失了。
他将捡的那堆衣服放在草丛上后,直接跳进了水里,将陆凝霜捞了起来。
被水浸透的丝绸里衣紧贴身躯,他只简单扫了一眼,竟发现少女浑身没有任何伤痕。
实在太奇怪了!
季汝阳花功夫用内力给陆凝霜烘干里衣,然后给她套上外衣,背着她一步步离开深山老林。
“咳咳……”
“二小姐醒了?”
陆凝霜眼前一片虚影,季汝阳的声音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季公公,你怎么在这儿?”
季汝阳看了眼汩汩流血的左肩,拧了拧眉,含着笑音嗤笑道:
“二小姐欺辱了奴才,奴才自然是来报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