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帝对心上人好又不好。
他将她的人身自由限制在昭庆殿内,从不允许她离开半步,却又将春天搬到了殿中。
每天天还未亮,便有宫人送来沾满露水的鲜花,摆在殿内各处,花团锦簇,甚为喧嚣。
陆凝霜走走停停,顺手扯起一枝玫瑰花,深红色半开的玫瑰落在季汝阳后背慢慢扫过,越过紧致的肩线来到胸前。
只是随意拍打几下,花瓣便簌簌的落下。
陆凝霜嘴上咬着空枝条,从季汝阳后背拥过去,冰凉的手从疤痕上一路抚过,碰到了贴在胸膛的玫瑰花瓣。
“季公公真稳重……”
她半阖着眼眸,蹭着他的颈窝拖长了音节轻叹,随后取下深绿色的空枝在他眼前比划,呼吸音里满是忧郁。
“季公公,我可以用它吗?”
季汝阳睁开眼,和气却从容的拒绝:
“不可以的二小姐,会死人的。”
陆凝霜拥着他,就在他耳边笑:
“季公公是在担心事情败露,会被陛下千刀万剐而死,还是担心我不知轻重,将你弄死了?”
季汝阳扭头看她,距那抹泛着桃花香的红唇,只剩不到半指的距离。
阴翳的眼眸有深色在暗涌,他噙着恰到好处的谦卑笑容点头,坦诚的回答:
“都挺担心的,毕竟二小姐致力于将奴才送地狱里去,也不知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二小姐的。”
“也许呢。”
陆凝霜将下颌放在的肩膀上,揉着他胸口无所谓的玩笑,“也许你真的欠了我一笔巨债,穷尽一生都还不完!”
“二小姐总能找到法子,将奴才逼得束手无策。”
季汝阳忽然抬起修长的手指,破天荒的为陆凝霜捋了下鬓发,“过几天吧。”
“什么?”
少女弯着眼眸,靠在他肩头偏着脑袋对他吹气,眼底分明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沼泽陷阱,却偏偏用了璀璨的星河作伪装。
他又说了一遍:
“过几天。”
……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一处偏僻陡峭的山峰,一位背着药篓的青年男子伫立峰顶极目远眺。
素净的蓝色衣摆沾上了泥土和露水,被狂风一吹,嗒嗒的拍打在小腿上。
他身处的地方是连绵不绝的崇山峻岭,唯有远处山谷里一座被桃花林掩映的古寺,传来寂寥的钟声。
那是此方天地仅有的人烟。
荆时越静静望向南方,他想望的地方却被群山与暮云阻隔。
已恨碧山相阻隔,碧山还被暮云遮!
他轻叹一声,从腕间弹出一根丝线,缠到山崖边的古木上,迅速降到了云雾以下。
马上就可以回去了。
陆小姐一定要撑住!
……
明德帝已经彻底疯了。
连陪伴自己的皇后都顾不上了。
他已经杀红了眼,午门外的广场被染成了暗红色,无数的蛆虫疯狂涌动。
禁军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清理。
大齐百姓以及文武百官的反抗情绪越来越激烈,许多想着得过且过的奸佞乃至贪官,都暗中倒向了造反派。
其实从萧祈安上位的手段就可以窥出端倪,他登基称帝不是为了缔造大齐盛世,更倾向于毁了这个世界。
“阿姊”的凭空出现,让他坚信所身处的世界不过是一场游戏。
因此,也能是他的游戏。
他从她那里压榨的很多东西,才是他制霸齐国,荣登帝位的重要倚仗!
明德帝站在观星台顶层,负手俯瞰着自己的帝国,远方的红日将整个世界都染成了血色,正是他理想中的样子。
“阿姊,你看到了吗?朕,才是这个世界的神灵!”
与此同时,昭庆殿内。
分隔空间的纱幔垂落,迎着风轻轻飘动,寂静的殿内响起了绝妙的曲调。
季汝阳扶着书房里的龙案,蹙着眉心,汗水直流。
他很稳重也很安静,展现着封建时代顶级奴仆最好的修养。
忽然,鬼祟的脚步声逼近。
季汝阳眼神凛冽,从脖子上为了气氛给他带上的项链上扯了一粒小金珠,抵在指尖屈指一弹。
“噗通”一声,隔了多重纱幔,数十丈的距离将人灭杀。
随后,他嗓音沙哑的问:
“容奴才去处理个意外好吗?奴才还想多活些时日。”
陆凝霜不情不愿的放开离开。
她望着他弯腰捡起自己紫色的外袍往身上一披,撩开纱幔大步朝外走去。
他的步伐稳健,长发在两肩披散,宽大的袍子被风鼓起,时不时露出肌肉绷紧的小腿。
莫名的具有性张力!
陆凝霜无声感慨,季公公这口好香!
他既没有内心臣服于她,也没有爱上她,甚至说不定还在心底预设她的死法,但他表现出来的服从感,真的让人着迷。
陆言是很听话,可与他根本没有可比性。
窗下,识别出潜入者妃嫔身份的季汝阳,嗤了一声。
虽然昭庆殿被影子严密防守,但他们只会清除靠近的奸细、武者等,并不会对后宫妃嫔动手。
杀了一位妃嫔是有些麻烦,但善后也不是很困难。
毕竟她们在陛下眼里只是发泄的工具,所有人加起来都没有二小姐一根手指头重要。
季汝阳面无表情的揭开瓶塞,将褐色的粉末倒在死者的身上。
刚一接触,“粉末”便瞬间活了起来,迅速将尸体覆盖,吞噬。
最后他挥手,隔空将粉末中那只殷红的肉虫收进瓶子里。
然后用内力将满地虫尸碾成粉末,扬到了殿外的空气里。
他回到了书房,诚恳的说道:
“二小姐,奴才刚杀了个人,身上有些脏。”
陆凝霜拿起他自个儿的手帕,给他擦了擦下颌的汗水,啧啧道:
“季公公不会是故意躲我吧?”
季汝阳无奈的看着她,脸色都还有些艳。
“好吧好吧,我知道你为了今天特意准备了两日,你看你现在人都饿虚了。”
陆凝霜在他腰间摸了一把,将擦过汗水的手帕放在他手心里,柔情似水的关切道:
“季公公,记得保重身体,不然我会心疼的。”
“奴才多谢二小姐关心!”
季汝阳将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穿好衣衫出了昭庆殿。
他要伪造那位宫妃的死亡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