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时越尽职尽责的研究着陆二小姐历年诊籍,担心她醒后闹幺蛾子,分出了部分注意力在她身上。
陆凝霜双目无神的盯着虚空。
她还陷在噩梦中没有出来。
梦中,陆谨将她留在关紧门窗的浴室里,并故意关闭了换气按钮。
热气迅速弥漫了整个空间,她泡在浴缸里浑身无力,大脑也因缺氧而晕眩。
“陆谨,抱我出去……”
她艰难的呼喊,声若蚊蝇。
男人倚在门外,低沉的嗓音带着一半愉悦一半惋惜,“抱歉了大小姐,我们下辈子再见。”
她没有因男人背叛自己而心痛,因为她早就知道那是只装成狗的狼,对她亮出獠牙只是时间问题。
可等待自己生命慢慢流逝的过程真的很痛苦,那是一种极为漫长的折磨,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
长到足够将一生的经历,在脑海里详细的过一遍又一遍。
窒息的痛苦从梦境来到现实,娇弱的身体微微颤栗,眼角不由自主的泛红,流下了生理性的眼泪。
她静静的躺在床榻上,浑身扎满了冷森森的银针,苍白透明的皮肤下能看清楚紫色的血管。
少女无声的流着泪,绝美的容颜带着饱受折磨的凄惨,无端的令人心碎。
荆时越紧张的放下二郎腿,合上诊籍,略显生硬的问:
“你怎么了?”
在他印象里,陆凝霜骄矜和做作得很,动不动就哭哭啼啼,很是惹人心烦。
甚至一度让他患上了厌女症。
给她看诊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她默默流泪。
少女双眸慢慢聚焦,转头将视线落在他身上,唇瓣开合,吐出一个极轻的音节:
“疼……”
那一声“疼”像是猫爪子挠在了荆时越心上,斟词酌句半天才挤出一句安慰:
“再等两刻钟,这是你自找的。”
好吧,根本不像安慰,像是要抡拳头打人。
天知道他已经尽量委婉了!
荆时越无声的哀叹,暗中祈求病娇娇的陆二小姐千万别被他这张破嘴骂哭了。
不然按照镇国公夫妇的宠女程度,他怕是没法活着走出陆府。
陆凝霜没在意这些,按着原主的记忆,光明正大的打量起这位天赋卓绝的太医来。
他穿了一身藏青色袍子,墨发用木簪简单的挽上,身姿挺拔,如松如竹,自有一番风骨。
虽然被边缘化多年,自甘堕落的在太医院打杂,骨子里的傲气却没有被磨灭。
小说里对他着墨不多,但他确实是个厉害人物。
出场仅三次,次次将濒死的主角团人员救回来。
哎,又是一个要叛变的人才!
孩子静悄悄,必定要作妖!
陆凝霜有如实质的目光让荆时越感到心慌,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转移话题:
“二小姐,你脖子上的伤不用担心,在下给你调制一种药膏,不出半个月就能愈合如初。
咳咳,虽然在下在太医院排不上号,但既然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将你交给在下医治,还烦请二小姐配合一二。
像淋雨这种事以后就不要做了,你身体的情况你自己应当知道,再闹几次怕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这人嘴怎么那么碎?
难怪当初差点儿被盖了黑锅呢,就这直率到刻薄的话,宫斗大佬们忍得了才怪了!
陆凝霜闭了闭眼睛,等他所谓的两刻钟过去。
荆时越也紧张的煎熬着,如果可以,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回去。
时间终于到了,他手脚麻利的摘着银针,转身离开时衣袖忽然被人拽住。
凉意从脚底板儿窜了上来,他僵硬的转身,讪笑道:
“二小姐,有何贵干?”
今天的二小姐有些奇怪,让他汗毛倒竖,有机会还是赶紧跑吧!
陆凝霜轻轻摇晃着荆时越的袖子,真诚的望着他的眼睛,恹恹的问:
“太医哥哥~~能不吃药么?”
小说里的隐藏大佬,扫地僧般的存在,努努力肯定能让她免于吃药之苦的。
再者,他本就是她的专属医师,理应牢牢把在手里。
就算囚起来,也不能让他倒戈主角团!
柔柔弱弱的嗓音像柳絮一样飘到耳中,挠得荆时越耳朵里痒酥酥的。
他表情凝滞,如临大敌的盯着少女,耳沿却悄悄红了。
呵,诡计多端的陆小姐!
“不可以!”
荆时越严词拒绝,瞟了眼屋外动静,被拽住的衣袖成了他被扼住的咽喉。
他咬牙道:
“在下可以尽力调整药方,保证不苦行了吧?”
“唉……”
陆凝霜忧郁的叹气,“还是要吃药,怎么办呢,活着已经够痛苦了,太医哥哥就不能想想办法?”
“太医哥哥”叫得荆时越浑身发毛,红晕已经爬到脸上。
他压低声音阻止道:
“停!别喊了,二小姐!”
他苦笑求饶:
“在下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太医,当不起二小姐一声哥哥。
还有,在下医术浅薄,实在没法让你不药而愈,最多想办法把药给你制成蜜丸子。”
那也不错了。
“蜜丸子,我记住了哦,太医哥哥~~”
陆凝霜黛眉上挑,摇晃着青年袖子,笑得灿烂而娇气。
门口传来陆夫人的声音
“我好像听到有人说话,霜儿应该醒了,我进去看看。”
荆时越紧张得不行,“二小姐,你就放过在下吧,男女授受不亲啊!”
他打着商量,不敢强扯,还不是怕某个瓷娃娃碎了。
房门被推开的瞬间,陆凝霜终于舍得松开手,荆时越如释重负。
“霜儿,你真醒了?”
陆夫人轻移莲步,脸上的惊喜显而易见。
荆时越麻溜的收拾好药箱,箭步上前,朝陆夫人拱手:
“热水烧好就可以准备药浴了,第一次半个时辰,以后每天早晚一次,泡三天,每次泡一刻钟就行了。
二小姐的病情有所变化,在下需要查阅医书更改药方,这就先告辞了。”
陆夫人颔首,“有劳。”
荆时越脚底抹油,陆夫人愣了一瞬。
往常荆太医都是不紧不慢的性子,今个儿怎么看起来慌慌张张的?
算了,女儿最重要。
陆夫人拉着陆凝霜的手,又一次老生常谈。
“我可怜的霜儿!”
“那该死的小蹄子,毒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