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和寿康宫同时病倒的消息一传出来,沈眉庄忙得难以分身。这边要顾着临盆之期不远的甄嬛,那边要来回跑着照顾皇帝和太后,敬妃和端妃都养着孩子,怕过了病气都不宜侍疾,裕嫔近来不受皇帝和太后的待见,位份低的嫔妃也挑不出几个好的……正当沈眉庄愁眉苦脸的时候,年世兰来主动请缨:“太后一向喜欢你,不如你专心照顾太后,我最熟悉皇上的喜恶,养心殿有我看着就成。”
换做往日,沈眉庄定要呛几句年世兰几句的,但如今她实在没这个精力,能有个人分担也好。于是她点了点头:“好,那皇上那边儿就交给你了,陈贵人和欣贵人也算细心,若你忙不过来就尽管唤她们过去。”
年世兰哪儿是个愿意与人分宠的主儿,听了这话只不耐烦地撇了撇嘴,随便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这回皇帝病得奇怪,急火攻心,几副药喝下去非但没好转,反而还吐了血。加上之前钦天监说过安陵容和他孩子不祥一事,安陵容虽然在圆明园中了毒还没好,但皇帝对她那个名义上已经死去的孩子还是存了一份膈应的。
太后那边也一病不起,多少珍贵的药材用了也没见起色,整日卧床,好在人还是清醒的。温实初和卫临在养心殿和寿康宫间来回跑,明里暗里听了不少太后的话,说太医院不得力,那么多天了皇帝怎么还没好起来。
本来都要启程的圆明园之行一下子都搁置下来了,看来这个夏天要在紫禁城里过了。
这日年世兰又在养心殿里侍奉皇帝喝药,皇帝的高烧虽是退了,但整日整夜地咳,天气虽热,却总觉得身上寒噤噤的,像是哪儿总透着风似的。
“皇上慢点儿喝。” 年世兰的声音娇软甜腻,边说话边用手轻轻地拍着皇帝的背:“好不容易皇上终于退烧了,太后虽然自个儿也病着,但挂念得紧呢,每日都差竹息过来问。皇上要好好保重自个儿的身子,宫里宫外才能放心。”
皇帝皱着眉头喝完了一小碗苦药,接过漱口的茶水清了清嘴里的味道,故意忽略了太后的事儿:“朕这一病,整天把你拘在这儿闻药味,真是难为你了。”
年世兰殷勤地递上一小碟糖渍山楂给皇帝去去嘴里的苦味:“只要能和皇上在一起,臣妾就高兴了。不过皇上的烧虽退了,臣妾觉得您脸色还是不太好,宫里的太医总是不温不火的,皇上不如寻些民间的神医?”
“这宫里的太医都是世家出身,造诣深远,要是他们都不好,哪儿还有更好的呀?” 皇帝不以为然:“朕不过是年纪大了,开始不中用了。”
“皇上说什么胡话,皇上万岁,臣妾不准您这样说。” 年世兰佯装生气,嘟着嘴转过了身子。
皇帝笑着轻轻掰她转回来:“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的小性子!那你有什么好方子呀?”
年世兰转过身子,思索道:“臣妾听闻,民间有些德高望重的能人异士,不仅精通奇门遁甲之术,还有延年益寿的妙方。皇上不如派人去打听打听?太后的身子也常年不太好,臣妾不是说宫里的太医的法子一定不好,但集思广益、广纳贤才说不定会有更好的法子?”
皇帝有些不以为然地在紫檀木小几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扣着,思忖了一会儿道:“说起来,前日两广总督也极力向朕举荐了一位山人道长,世兰一提,朕倒觉得此人可以一见。”
此时小厦子从外边儿进来和苏培盛嘀咕了几句,苏培盛面露难色。
“什么事?” 皇帝瞧见苏培盛古怪的样子,随口问道。
苏培盛弓着身子快步走了过来,低声回话道:“回皇上,隆科多大人听闻太后病重,来请旨想去探望太后。”
皇帝盘着珠串的手顿了顿,低沉的声音里透着隐隐不悦:“他倒是殷勤。”
事关太后,如今她与皇帝又正剑拔弩张,就算是年世兰这般大胆的也不敢多嘴。
半晌,皇帝一甩念珠穗子:“让他去吧,说不定太后见了故人病也好得快些。”
“是。” 苏培盛松了一口气,又恭敬地退了出去。
“好了,今日你也累了,朕想自个儿看看折子,你先回宫吧。” 隆科多这事儿让皇帝对眼前娇艳的美人也失去了兴致,淡淡地就打发了年世兰离开。
傍晚,沈眉庄去永寿宫看了看甄嬛后就去了养心殿。
皇帝正倚靠在罗汉床上翻着眼前厚厚的一叠折子,看见贵妃美人袅袅地走进来,扬了扬脸让苏培盛把东西都收拾了起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这个时辰怎么过来了?用过晚膳了吗?” 皇帝抬手让沈眉庄起身。
“回皇上,臣妾和朝华一起用过了。方才臣妾去了趟永寿宫,嬛儿与腹中孩儿一切都好,皓月公主也机灵可爱,臣妾想着皇上肯定想听听孩子们的消息,便过来了。” 沈眉庄笑盈盈地接过采月手里的食盒,拿出一个粉彩花蝶白釉盅:“皇上病了这些日子,每日喝药,想来口中定是寡淡无味。这个樱桃冰酥酪消暑解腻,晌午时臣妾给太后尝过,太后赞不绝口,于是臣妾也拿一些过来给皇上尝尝。”
说起太后,皇帝眼里又闪烁起了一股复杂的情绪:“下午隆科多去寿康宫探望了太后?”
“是,” 沈眉庄一边儿帮皇帝盛着冰酥酪一边儿点点头:“隆科多大人去的时候臣妾也在寿康宫侍疾,听见有人求见,臣妾便告退回了储秀宫。”
看来她也不知道这两人密谋了什么。
皇帝不再接话,哼哧哼哧用完了一碗清甜冰爽的甜点,舒服地舒了一口气:“果然不错,还是你手艺好。” 心情变好了,自然就想起了美人,皇帝忽然试探地问道:“昭妃的龙胎也八个多月了,怎么还不见安排她母亲入宫陪伴?”